「你為什麼沒死…!」
吃驚的回頭看去,六道骸沐在月色下的形影有些弔詭,卻又有著難以形容的柔和。
「喔呀?如果我那麼容易死的話就不會是天下第一陰陽師囉,美人。」聳了聳肩,朝雲雀恭彌慢慢走去,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看著在夜色裡雲雀錯愕中帶著疑惑的眼神。
「呵呵呵~這表情很不賴呢,不愧是我看中的妖…」
「不要過來!」
骸一愣,停下腳步。雲雀抽出雙拐怒視著他,藍色瞳孔裡帶著明顯的敵意,以及一絲絲的…害怕?
自己因為被餵了春藥而痛苦的要去投冷水,為什麼區區人類被注入毒液卻毫無損傷?
讀懂了雲雀的心思,六道骸低下頭,滿意的笑了起來,詭異的笑聲迴盪在幽暗森林間,聽起來六道骸比誰都要像真正的妖怪,六道骸在空氣中散發著危險的感覺讓雲雀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你是想問剛才的毒液為什麼沒發作對吧?」
毫不畏懼的繼續大步往雲雀走去,六道骸身上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卻讓雲雀提防的倒退幾步,正當他催眠自己絕對不是害怕陰陽師,骸已走到他的眼前,不疾不徐握住他的右拐。
他迅速將左拐往骸的腰部揮去,卻立刻也被接下。
「你要做什麼…?」
「有借有還囉。」
說著,骸漸漸湊近雲雀的唇,他吃驚的撇頭要避開,卻被骸看準了時機往他的頸動脈一口咬下。
「唔…!啊啊…!」一股扎實強烈的疼痛感從頸部傳來,他鬆開手,拐子落到土地上,和碎石子敲出聲響,想要推開卻被狠狠抱住,掙扎在六道骸的懷裡好像不起作用似的。
「哈啊…不要…嗯啊…住手…啊啊啊!」
「我不會殺你的,雲雀恭彌,但是能不能從死亡邊緣回來,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那不是普通人類的牙齒,也不是普通妖怪能帶給他的痛覺。
在身體裡漫開的,也不是普通的毒液。
浸過水還未乾的墨色髮絲柔軟貼上六道骸仍印著深深咬痕的頸子,雲雀恭彌拚命掙扎的手無力的垂下,沒有了支撐力的身子倒進六道骸懷裡,他這才鬆口,離開時雲雀白皙的肩上印著斑斑血跡,以及自己的牙印,他舔了舔血,尖牙慢慢變回正常人類的牙齒。
捂住自己的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第十五夜的月兒圓圓滿滿的,雲雀恭彌今夜的身體帶著隨時隨地能令他癡狂的氛圍,只要靠近他身邊,那把無名火就會點燃自己深沉火熱的欲望,根本是一個活生生的催情劑。
抱起雲雀恭彌,懷裡的人兒輕輕顫動,沉穩的吐息溫熱停留在六道骸的胸脯上,他無意識的「嗯──」了一聲,像是抱抱枕似的摟緊了骸的頸子,又讓骸感到一股情慾火熱的衝動,但他全忍了下來,甩了甩腦袋拉回冷靜理智。
「不會吧…注入那麼多毒液還只是睡著而已…」有些愣傻了眼,骸錯愕看著懷中睡的香甜的人兒。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連上上等的妖怪都能瞬殺的毒液啊…」
原本還以為自己的毒液會讓他掉入死亡邊緣掙扎,然後自己再拿出解藥威脅利誘讓雲雀恭彌乖乖聽話的說,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只有睡著而已?而且還睡得這麼香?
話又說回方才雲雀恭彌在自己體內注入的他說是鎮定劑的東西,怎麼一點效果也沒有這點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當意識開始模糊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洗滌了一樣,腦子裡閃過的都是美麗的事物,而且沒頭沒腦的開始渴望再見到雲雀恭彌。
彷彿是給黑夜的救贖一樣。
第十五夜的他,身為妖怪的那一半力量總是異常顛沛,卻也最容易被滿月不自覺的吸引目光,但是,這次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雲雀恭彌身上,而且,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剛才換上墨色浴衣前,赤身裸體的雲雀恭彌──身上微微發著淡色的銀光。
京城裡沒聽過多少關於雲雀的事,就算是著從手下敗將的其他妖怪嘴裡問出關於妖怪之王的事,好像頂多只能得到「雲雀恭彌來無影去無蹤」這個線索而已,而且在妖怪之中真正見過雲雀的也是少之又少,不過他們全都順服的稱他為王,凡去找他挑戰王位的妖怪從沒有回來過。
「呵呵呵,但是這麼一來…妖王也將要成為我的東西囉。」抱著雲雀恭彌往村莊的方向走回去,在沒有被月亮照到的陰影處消失了蹤影,六道骸的笑聲卻仍回盪在林間。
「我會讓你知道…和陰陽師挑戰的妖怪都得到什麼下場…」
*
黎明到來了。
為了感謝六道骸替村子驅逐妖怪,村民們熱情大方的送了他糧食、水以及大袋大袋的土產,雖然盡力挽留,但骸仍堅持要立刻回京城,同時他帶走了昨晚借村長客房歇一晚、還在熟睡中的旅人。
「謝謝你的招待,庫洛姆。」
「嗯,骸先生請一路小心…」庫洛姆淡淡的微笑著,揮揮手,看骸把最後一袋謝禮掛上交通工具。
「那麼,我們走吧,犬。」
拍拍交通工具的頭,牠心不甘情不願的碎碎念了幾聲,飛上天空。
那是六道骸的式神之一,城島犬,狗形貌的式神,常被六道骸拿來當作長途跋涉的交通工具。
「看來距離京城還有一段遙遠的路呢,得把抓到的妖怪送去給天皇才行。」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骸喃喃自語,輕撫著懷裡熟睡的雲雀,勾起一抹笑。
「雖然有點可惜呢…」
*
羽睫輕顫,身邊暖暖的感覺,腳底的懸空感,風掠過耳邊的聲音。
雲雀緩緩睜眼,視線因剛醒來沒有聚焦而模糊著,他小巧的鼻子動了動,嗅到了淡淡的彼岸花香。
「……!」
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臉正貼著磨蹭的白色陰陽師道服,以及那股近在眼前的熟悉味道,猛的想起了昨晚的事,頸子上還隱隱殘存的疼痛感傳來,他吃驚的抬起頭。
──砰咚!
雲雀恭彌的額頭用力撞上六道骸的下巴,原本正喝水解渴的骸把口中的溫水全都噴了出來,很不幸的灑到城島犬的眼睛,他吃痛的咆哮一聲,一頭撞上迎面而來的山壁,接著無法控制的變回小小一張紙,兩人連帶一堆行李就這麼突然的從百公尺的高空中落下來。
六道骸很帶衰的跌了個狗吃屎,接下來還有好幾大包的行李往他身上砸。
「噗咳…!好痛痛痛…脊椎要斷了…」哀號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屑,他暗暗慶幸自己是個半妖,雖然白天時身為妖怪的力量很弱,但至少沒像人類一樣像蕃茄爆破似的五臟六腑鮮血噴出來。
「犬那傢伙…竟然這樣就給我消失…看我下次怎麼修理…嗚噗!!」
從高空落下來的雲雀恭彌再次將他狠狠打入行李堆。
雙手雙腳被念珠綁住無法行動,他索性翻了個圈,從骸的身上滾下來,以膝蓋跪姿著地。
「脊椎真的會斷的…為什麼受傷的都是我啊…」搥著搞不好已經移位的脊椎,骸吃痛著站起身,對上雲雀睜瞇起眼又帶著些許敵意的視線,蹲在地上的樣子像隻拱起身子的貓,讓他錯愕的一愣。
不對不對…這一定又是妖怪的計謀!怎麼可能這麼可愛!
「吶,陰陽師,你把我帶來了什麼地方?」
「這要問你不是嗎!原本我們天黑前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的,現在看你要怎麼辦啊!」火氣一下子全都上來了,醒來是很好,但是拜托可不可以換個方式醒來啊!到現在下巴都還隱隱作痛。
「現在時間?」裝作沒聽到似的,他又問。
「巳時,還早。」
兩個人默默的凝視彼此有好幾分鐘,六道骸在白天的感覺沒那麼詭異也沒那麼像妖怪,而且剛剛從空中摔下來的模樣也沒有妖怪的敏捷俐落,除了完好無傷這點有些奇怪之外,他簡直像個普通人類,而雲雀恭彌在白天的也沒那麼帶有引誘人犯罪的催情效果,雖然他看起來依舊很美。
白天的時候他們正常多了,夜晚來臨時奇異的能力卻像會隨著落山的紅日甦醒似的。
「好吧,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明早等式神休息夠了我再把他叫出來繼續趕路。」移開視線,六道骸扯開話題,假裝忽略雲雀恭彌眼中吃驚的眼神,朝四周望了望,嘴角卻勾起邪魅的笑容。
「也只能你我兩人單獨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