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佩德瞪大了雙眼。
負傷的朝利雨月、藍寶、納克爾,以及被困住的G,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阻止,他們的神情同斯佩德一樣震驚,錯愕與絕望的目光注視著地上那紫色的碎片。
──靈魂的破碎,等於神的死亡。
再過不久,阿諾德還在樓上的軀體就會消失了。
「怎麼會……」朝利雨月顫抖著,難以置信地開了口,「阿諾德……」
G咬緊下唇,身體也同樣顫抖著,納克爾瞪大的雙眸始終沒有移開,藍寶豆大的淚珠又安靜地滑落了臉龐,一個沒有牽扯其中、沒有立場表明的夥伴,竟以靈魂結晶的型態,死去了。
D˙斯佩德手中的鐮刀落到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兩聲碰撞。
他癱坐到地上,望著眼前的碎片,眼神失了焦。
「阿諾德。」他說,聲音有一絲顫抖,「阿諾德、阿諾德,吶、阿諾德,醒醒啊……阿諾德、怎麼可能……這樣就死了……」咬緊下唇,斯佩德的眼匡盈滿了淚水,「我所做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怎麼可以……竟然是、竟然是死在區區一只鬼的手上……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阿諾德──!」
「──靈魂的結晶,本來沒那麼容易碎。」
沉穩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G赫然抬起頭,朝利雨月等人也楞了一下,斯佩德則是一個顫抖。
「……阿諾德因你的所作所為而痛苦著,所以選擇了自我了斷。」
眾神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唯有G身旁的牆壁安靜地燃起了橙橘色的火燄。
火焰緩緩地擴散開來,將束縛著火神手腳的黑色物質逐漸吞噬,而後,漸漸地,化為了人形。
「與其說阿諾德的靈魂是被白蘭擊碎,倒不如說……根本就是你殺了他。」
藍寶發出「啊──!」的一聲,赫然指向G身旁的牆壁。
斯佩德也回過頭,只見那火燄快速聚集起來,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白蘭發出一聲慘叫,雙眼彷彿是被灼燒一般冒出了煙,朝利雨月趕忙爬過去,用袖子遮住他的眼。
自古以來,天界的眾神們都遵循著一個法則──不到最後關頭不讓神帝出手。
而太陽神帝之所以不能隨便降世的原因,便是這個──朝利雨月爬到白蘭的身前,替百般痛苦的他擋下了耀眼的光──所有目視到一世存在的妖魔鬼怪,都會立即死亡。
「早安,斯佩德。」
一世──喬特,站在G的身旁,看著斯佩德,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你倒是……把我的世界,弄得一團亂呢。」
*
鮮紅色的妖瞳直直地望著天空,眸裡映出了太陽的光。
黑妖夜安靜地坐在老舊的搖椅上,藤蔓與青苔爬滿了四周,掌心的鳥兒拍了拍翅膀,飛離。
「天界……」她歛下睫,眼匡有些濕潤,「阿諾德……死了嗎?」
她沒有再說話,美麗而削瘦的臉龐有一絲悵惘,只歛下了睫,睫上凝著晶瑩的淚珠。
同時,山下數百公里外,繁華的京城。
前幾日還熱鬧的青樓卻像荒廢了似的,分明是大白天卻不開一扇窗口,唯有最高處的小窗開著,長著龍角身型壯大的男人在黑暗中緩緩步上了樓梯,停在一扇小門前。
「雲雀大人的情況如何?」他站在門外低聲問,過了不久,門悄悄地敞開,身穿黑衣的烏天狗放輕腳步走了出來,開門的短暫時刻他看見房內的床上窩著黑髮的少年。
「才剛剛入睡而已。」烏天狗小聲道,「應該是吃了陰陽師之後,身體舒服點了吧。」
「那個陰陽師的殘骸呢?」
「沒看到,大概是一起吃了吧。」
「人類軀體那麼骯髒的東西,雲雀大人怎麼吃得下去?」
「……或許。」烏天狗草壁哲矢有些猶豫地道,「或許,雲雀大人根本沒有吃那個陰陽師也不一定,他的外表長得和人類一樣,可能已經把那個陰陽師藏起來了吧。」
「唔……」海龍頓了頓,蹙起眉,「雲雀大人他……真的是妖怪嗎?」
「人類是不可能擁有那麼龐大的妖氣的。」草壁哲矢沒有多家思考就反駁了海龍的疑慮,他轉身,
握上門把,推開了小小的門縫,「而且,你看雲雀大人……」
房內熟睡的黑髮少年安靜地閉著眼,身體散出了淡淡的銀白色光芒。
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彷彿是重新獲得了能量的補充,他安詳地沉睡著,宛若初生的嬰孩。
*
「說什麼,阿諾德的死……是我的錯?」斯佩德緩緩地抬起頭,盈滿悲傷的雙眼怒目瞪視著眼前的金髮男人,「你的意思難道是,你比我更了解阿諾德嗎?」
「不,你的確是比較了解他。」他笑了笑,搖頭。
「你笑什麼!阿諾德死了有什麼好笑的嗎!」
「啊啊……因為這時候,我也只能笑了啊。」一世微笑著,仰起頭,輕聲嘆了口氣,環望著一片狼藉的大廳,以及負了重傷的眾神,悲傷地蹙起了眉,卻仍舊笑著,「夥伴與夥伴自相殘殺、我信任的人想要我的命、朋友又死在他的戀人手下,這種情況我除了笑還能做什麼呢?」
斯佩德抿起下唇,狠狠地握緊了拳頭。
一世掛著微笑,緩緩地朝他走過來。
「斯佩德你,除了擁有神力之外,一點也稱不上是神。」他淡淡地,苦笑著,說出了這樣的字句,「你把我的力量,都拿去做了很無聊的事情呢。」
「哼……打破水晶球的是誰可想而知了啊。」斯佩德瞪了眼身後的白蘭,撿起地上的鐮刀,緩緩地站起身,「即使你恢復了醒來的力量,也只有五成不到,根本不足為懼。」
「你說得沒錯,以我現在的力量,要打倒你是不可能的。」一世依舊保持著微笑,點了點頭,「而且因為你傷了大家的關係,現在已經沒有人有力量與你為敵了呢。」
「既然如此,你是特意回來被我殺的嗎?」
「不,我是來這裡解決你的。」
「哼嗯──」斯佩德瞇起了深藍色的眸子,刻著黑桃記號的右眼綻出冷冷的光,「憑你嗎?」
「當然不是,也不可能。」一世舉起雙手,蹲下身,以掌心碰住地面,而後緩緩地抬起頭,對斯佩德露出一個淺淺的溫和的笑靨,「──要解決你的人,不是我喔。」
銀色的閃光猛然從上方飛來,將斯佩德手中的長鐮截成兩段。
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響音,鐮刀的前端落到了地板,那銳利的攻擊物也深深地刺入地面。
──銀色的手銬。
斯佩德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回眸。
只見那抹人影從高處跳下,銀色的短髮隨風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