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恭彌的身子輕巧地落在月桂樹之上。
他彷彿輕得沒有重力,就像所有妖怪一樣,他宛若貓一般的灰藍色眸子在暗夜中發出了妖光,他的皮膚散發出了淡淡的銀白色月光,天上了月亮宛若一彎銳利的鐮。
──他帶著強大的妖氣降臨這世間。
森林裡的雀鳥都感受到了這股不尋常的妖氣,紛紛飛出了林間,樹林隨之沙沙響動,黑鴉的叫聲迴盪在四周,說不出的弔詭,雲雀歛下睫,輕撫著胸前的紫色項墜。
很快地,就會有覬覦和憎恨阿諾德靈魂的妖魔鬼怪來了。
「到底會碰上多強的對手呢……」
雲雀恭彌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裡有嗜血的殺意,他站起身,望向遙遠的京城,漆黑的夜晚裡只有那個地方燈火通明,人多的地方鬼怪也多,畢竟它們都是依附著人類而產生的。
雲雀收回了目光,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往袖袋裡摸索,搜出一條珠串,並將之掛上自己的頸子,上頭的每一顆玻璃珠都散發著橘紅色的溫暖光芒,宛若陽光。
他的妖氣一下子減弱,幾乎至零。
「……先去京城好了。」他喃喃地道,從高高的月桂樹頂跳下。
*
「很快就是朔夜了呢。」
破木屋的門口,一個黑髮女人安靜地站在那裡,抬頭忘著夜空,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綴著牡丹紅花的墨色和服,她露出了虛弱的溫柔的微笑,看向那即將離開的藍髮半妖。
「母親,您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六道骸有些猶豫地背起行囊,擔心地道,「雖然只是去查看一下京城的情況,您確定您一個人待在這裡真的沒有問題?」
「雖然我衰弱了,但也還是大妖怪。」黑妖夜溫和地微笑起來,「你早去早回就好。」
「這次去京城,我會幫你帶更好的藥回來的……」
「什麼藥都不會有效的。」黑妖夜淡淡地道,笑著,「你儘管放手去闖就是了,我的時代已經要成為過去了,你是新一代的的黑妖夜,接下來是你年輕人的天下才對,明白了就快走吧。」
六道骸微笑起來,笑容有那麼點苦澀。
他再度恭敬地向母親黑妖夜敬了個禮,這才將行囊掛上肩,轉身往山下的路走。
*
夜晚的京城熱鬧得有如白天。
雲雀恭彌以新奇的目光四處瀏覽著市集,家家戶戶幾乎都點起了燈,茶棧與旅店也正熱鬧著,酒店更是人聲鼎沸,大街上四處都有人群在走動,也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高談闊論。
即使知道夜晚是妖怪活動的時間、即使知道京城潛伏的妖怪不少,這裡的人們顯然一點也不害怕,當然,雲雀恭彌也同時注意到,街上有不少陰陽師正在走動,他們點著燈籠,一面提醒群眾家裡記得貼符點燈,一面將身上的符咒或念珠販賣給行人,雲雀恭彌頗為好奇地盯著他們瞧,這裡的每個人身上都帶有防妖防鬼的符咒,下一秒,一張符咒猛然貼上了自己的背部。
「大家快看!這就是化為人形的千年妖怪!」
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雲雀回過頭,那是一個橘紅髮色的小男孩,身上也穿著陰陽師的道服,大街上不少人回過頭來,也有不少陰陽師跑來查看情況。
然而雲雀恭彌只是淡淡地撕下了貼在自己身上那張符咒。
「這什麼?」他問,小男孩一下子漲紅了臉。
街上的人們紛紛大笑起來,陰陽師們也跟著笑,其中有幾個人上前向雲雀道歉,順便粗魯地揉揉小男孩的髮說他功力還未到家,小男孩看起來似乎快哭了,臉上的眼鏡也被大人們弄得歪了一邊。
等到人群散光了,大家又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雲雀才彎下身來,看著那人類男孩。
他對他伸出了放在掌心的那張符咒。
小男孩伸手要拿,拿了就要轉身逃走,雲雀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指尖緊緊捏住那張符咒。
──符咒在他手裡一下子化成了灰燼。
男孩大吃了一驚,毀滅高等符咒這種事,完全超過他對妖怪的認知,他看向雲雀,後者的雙眼綻放出一股妖異的光芒,他嚇得幾乎要大叫,雲雀卻對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能看出我是個妖怪,你的資質很好,小陰陽師。」雲雀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扣緊了男孩的手,「不過我對吃人一點興趣也沒有,你知道京城的妖怪都潛伏在哪裡嗎?」
「你、你你你你……妖、怪……你是化為人形的千年妖怪對不對……!」小男孩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為、為什麼……為什麼剛剛你沒有變回原形……」
「我本來就是人形。」雲雀頓了頓,思索了好一會兒,對於人類來說,妖怪等於恐怖的存在,他索性換個說法,「我是受了神的許可才下來的,簡單來說就是服侍神的妖怪,不會傷害你。」
「真的?」小男孩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但他顯然放心了不少,「我第一次聽說這種妖怪,你是被哪個神所收服的?火神?雷神?還是神帝?」
「武神阿諾德,不過他不是收服我,是收我當弟子。」
「武神娘娘?好厲害!」
男孩的眼睛閃閃發光,雲雀恭彌卻在聽到這個稱呼的當下差點沒被口水嗆到。
然後他驀地想起,為因應邪神斯佩德的追求,阿諾德在人界的形象似乎是個女性,還記得當初被阿諾德知道自己的形象私自被斯佩德弄成女性之後,那地獄王者的下場究竟有多悽慘。
「總而言之,帶我在這附近逛逛吧。」雲雀站起身,低頭看著這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入江正一。」男孩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叫我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