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還記得的,關於那一張記憶裡模糊的臉孔。
只見過幾面,他跟著斯佩德時遇見了一個白髮的男人,一個黑髮的男孩緊抓住白髮男人的衣角,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六道骸想和他搭話,斯佩德和那名白髮男人卻匆匆將兩人帶開。
「那個小孩也是妖怪嗎?還是神?」六道骸搖搖擺擺地跟在斯佩德的身後,好奇地提問,「他年紀也和我差不多嗎?活了幾百年?」
「拜託,人家和你的等級差得可多了。」斯佩多嘲笑般地哼了一聲,「半神半妖,實則沒有性質,那傢伙可是活了好幾千年囉,他啊……算了,總之不要靠近他就對了。」
「什麼啊……話都說一半……」
「囉唆。」畢竟不能說出口這是神的命令,斯佩德將六道骸一路帶入地獄,走進自己的審判殿堂,一路上許多鬼怪恭恭敬敬地向他低頭,六道骸對他投以佩服的眼神,斯佩德的尾巴翹得老高,心情一好就抓起自己沒在用的三叉戟,順手扔給六道骸,「想辦法用會它。」
「啊?」
「我說『想辦法用會它』,這是修行以外的課題。」
「咦?可是、為什麼給我這個?」
「因為我也不會用。」
「靠。」
*
跟著入江正一不曉得過了多少個年頭,看著他從一個旅人定居下來,看著他開了一間私塾,看著他教導許許多多的孩子,也看著他逐漸老去。白蘭始終都跟著入江正一,不明白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自己怎麼會選擇看著一個人類這麼久,都沒有想要奪取他靈魂的打算?
他有時會捉弄入江正一,像是把他的課本偷走之類,白蘭有時會帶他到附近的草原,那裡開滿了漂亮的白花,正一喜歡在那裡吹風,也會欣然接受白蘭為他做的花環,即使很早就知道白蘭不是人類,他也沒有趕他出去的意思,日子相處得很愜意。
但最後迎來的並不是好結局。
入江正一在半路上遭到搶劫,被刺了一刀,就這麼死了,死得突然。
人類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一但死了就無法救活。
白蘭在他的葬禮上聽著許多孩子們的哭聲,懵懵之中想起了那個少女,穿著白衣服在草原上奔跑,喜歡花的少女──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多麼脆弱。
神說,這個世界有著不斷的輪迴。
想見的人能在下一生見到,本來就無所謂生與死,但對生命短暫的人類而言,全部忘記、重新來過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痛苦到他們寧可讓自己成為妖魔鬼怪。
但成為了妖魔鬼怪,就再也無法轉生。
轉生,而後遺忘。
這究竟是神給予的懲罰,還是解脫,白蘭看著棺木裡的入江正一,始終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失心瘋了似地守在他的墓旁,看著他的肉體腐爛,靈魂不再,才終於起身。
他等待著他下一次的輪迴。
*
輪回繼續轉動,時間快速消逝。
六道骸跟著斯佩德,雲雀恭彌跟著阿諾德,自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他們連彼此的名字都沒聽過,只知道自己師傅的戀人身邊,跟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雲雀的妖力漸漸成長,阿諾德也不排斥將他訓練成一個大妖怪,一世雖然略有不滿,卻也沒對阿諾德的做法表示抗議,在神的眼中,無論雲雀恭彌成為了什麼,永遠是他珍愛的長子,只要他覺得高興,他就不會多說什麼。
說起原因,一世仍記得雲雀恭彌的誕生。
當黑夜女神受不了地球寂寞地轉動與入夜之後的虛無,她開口向一世要了個孩子。
『這個嘛……對外表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隨你高興就好。』女神向老友溫柔地微笑,『因為孩子很純真,而且有小孩陪伴我比較不會孤單。』
『跟夜的印象相符的?』一世額上燃著橙色潔淨的火炎,平靜地問道。
『嗯?那樣也不錯……好啊。』
於是當一天又回歸晚間的寧靜,一世額上的火炎熄滅了,才開始想要怎麼創造一個孩子。
那時人類尚未誕生,沒有妖怪,沒有鬼,眾神在天地間遨遊,沒有所謂人間與地域的限制,一世在火山口附近找到了掌管火的G,以及掌管聲音的朝利雨月。
『那,你們說,要怎樣做才比較好?』笑瞇瞇的詢問眼前兩位在忙得不可開交中被抓來聊天因而不爽到極點的摯友,一世順便替兩人倒了茶。
『什麼怎樣的……我才想問你到底要幹什麼……』G嘖了一聲,熄菸。
『黑夜跟我要孩子啊。』
『什麼?!』
朝利雨月手中的杯子掉到桌上裂個粉碎,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一世,G也同樣震驚,這個一世向他們問了什麼?要˙怎˙樣˙做˙才˙比˙較˙好?
『咳……關於這個嘛……咳咳!那個,聽說那個是本能,但是我沒做過,所以我不知道……』
『啊?』
『其實,我想都沒想過你跟黑夜竟然是……咳!何必這麼見外呢?』
『什麼見外?你們兩個感冒了?』
『你有我們啊,一世,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對吧?』
『呃……我是這麼說過……』
『對,可是你知道的,一世,我們之中只有黑夜是女神。』
『所以?』
『所以這種事情就算你問做過很多次的斯佩德和阿諾德,他們鐵定也不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他們做過?』
『對……咳,就是那個,你知道的,生物間的……雖然我們不是生物。』
『交配。』
『對,交配。』
『什麼鬼啊啊!!』
在一世明白這兩個人想表達的意思的瞬間翻了桌。
『我跟黑夜才不是那種關係!「給個孩子」的意思是要我造個孩子給他!』
於是G和雨月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面將桌子扶好,一面向一世投以「早說嘛」的眼神。
『所以,你們說怎麼做比較好?孩子的外貌。』清了清喉嚨,一世重新正色問道。
『嘛,這個我們也無從干擾呢,不過……』雨月低頭稍微想了想,『夜晚很黑,照理說是該睡覺啦,可是萬一有什麼事情發生時,不是很容易找不到路嗎?』
『我同意,老是需要開天眼,老實說還挺累人的。』G在一旁冷靜地附和。
『我知道了。』一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麼我就創造一個在暗夜中也能指引方向,如我一般照耀,卻比我更加柔和的存在好了。』
『喔喔,聽起來不錯,是神?還是動物?』
『我決定暫時不給他屬性。』一世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要成為什麼,由他決定。』
G看起來同意這個想法,雨月也欣然同意。
頭一次創造出什麼都不屬於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很特別。
『那麼,為了懲罰阿諾德上次偷吃我的仙貝,孩子的長相就和他一樣吧。』
『啊?』
『啊啊對了,既然是跟我相對,那麼就給他一個很倔的脾氣好了!』
『喂喂……』
『太快長大就不好玩了,再加個八千年才會成年的設定,然後……』
『………』
G和雨月頓時無語,一個不注意一世亂搞的毛病又來了,他們很快就看見一世創造出了個新存在,有著和黑夜一樣的髮色,作為自己第一個孩子,一世給了他許多選擇的自由,包括他的血液也有治癒或者毒藥的特性,單看他高興怎麼選擇。
他將孩子交給了黑夜,她替他取了個「雲雀恭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