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樹林,藤蔓滿佈的峭壁,森林裡除了蟲鳴鳥叫還有野獸的低吼聲,太陽下山之後森林對人類而言必會像是地獄,空氣裡漫佈的幽靜氛圍卻只有一片死寂的恐懼。
六道骸和雲雀恭彌摔落的地方看來像是這附近唯一有人走行經的地方,泥地上還有著新舊不一的馬蹄和車輪痕跡,應該是商旅必經的主要道路,但這也就代表附近可能會有強盜出沒。
再往上望去,幾十公尺外的峭壁上果然有個凹進去的洞穴,洞口垂掛了一條木梯直到地面,穴外還有幾個凶神惡煞的搶匪在看守,他們的視線已經直勾勾的盯著從天上落下還帶著一堆行李的兩人,貪婪饑渴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肥羊一般。
「啊啊~真是糟糕呢,東西這麼多我可沒辦法揹著跑,而且我對人類沒輒啊,我可是陰陽師呢。」刻意將音量放大,表面上雖然盯著那些一個個開始沿著木梯爬下來的搶匪,眼角的餘光卻往雲雀恭彌的方向瞥。
「不幫你。」冷冷的撇開頭,雲雀倔強的噘起嘴。
「沒關係啦,不幫就不幫,我可沒求你幫我呢,不過憑你的姿色,可能會在念珠的束縛下被那幾個搶匪大叔們先姦了喔。」可以在句末加重語氣,清楚的雲雀恭彌的肩膀一顫,六道骸勾起一抹無良微笑。
「幫…幫就幫!快點解開…!」轉過頭卻仍把視線往旁邊移,雲雀不情願的道。
「那你可要看著我啊,美人。」勾起雲雀的下巴,骸一副存心戲謔的嘴臉,幾個強盜已經從梯子上下來,往他們這邊跑來,但兩人之間的氛圍完全不具任何緊張感。
「不然,我可能會改變心意讓你被搶匪上喔。」
冰冷又銳利的視線朝他刺來,他滿意的勾起一抹笑。
搶匪此時已經團團將他們圍住,各個手上拿著尖刀,利刃指向骸和雲雀,但兩人深邃的雙曈只直勾勾的盯著彼此,根本沒把強盜的包圍放在眼裡,雖然從對方的眼裡不知收到了多少厭惡。
「這樣才乖,小麻雀。」
在他的唇辦上輕啄了下,六道骸一彈指,纏在雲雀恭彌手腳上的念珠應聲斷開。
「…下一個咬殺的就是你,陰陽師。」
恢復自由的雲雀立刻抽出拐子,連眼都來不及眨的一瞬間幹掉了五個搶匪,其餘幾人大吃一驚,揮著大刀朝他衝去,卻一個也不留的被拐子咬殺。
七個、九個...十八個、二十個…
鮮血噴濺出來,屍體一個個倒下,他看見雲雀恭彌笑了,這是他的本能。
身為陰陽師首先必需學的就是鬼和妖怪的區別,鬼通常具有類似人類的形體,生存在陰間地府之中,已吞噬靈魂將其拉進地獄為樂,一隻鬼所吞噬靈魂的質與量,代表其在鬼界的名望。
而妖怪卻大不同了,多半討厭人類,生活在人間界裡,且生來就以殺戮為樂,由力量決定誰成王。
「呵呵呵,但是笑得這麼美,作為一名妖怪也未免太不像樣了呢…」喃喃自語,六道骸微笑著欣賞雲雀恭彌在風裡打鬥的舞姿,靈巧流暢的體態彷彿抓準空氣的間隙穿梭,揮舞的銀色拐子和飛揚的墨色和服袖襬看起來那麼柔軟卻又氣勢磅礡。
「看在他這麼努力的份上,我也該去找今晚歇息的落腳處了。」聳肩起身,信手抓了幾個看起來較輕的食物袋子,骸打了個呵欠踏過幾具屍體往深林裡走。
「六道骸!小心!」
背後一名強盜對準骸的頸子用力揮刀,他卻悠哉的連眼都不睜,直朝前方繼續走。
接著,強盜發出了悽慘的叫聲。
從四肢末端開始,黑暗開始往上蔓延,吞噬了男人的軀體。
尖刀落到地上,與石頭敲出的聲響蓋不過男人淒厲的哭號,正和雲雀對打的搶匪各個都停手,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同伴在逐漸被黑暗吞蝕,最後活生生被拖入地獄裡。
「啊,叫我有事嗎?小麻雀。」回過頭,六道骸裝作毫不知情的問。
「你…剛剛對那個人類做了什麼…?」儘管聲線還算平穩,雲雀的眼裡卻明顯帶了絲錯愕。
「人類?哪裡有人類?」瞇起眼一笑,骸轉身,緩緩朝雲雀走去,強盜驚恐的退開幾步,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將手摟上雲雀的頸子,湊近臉輕靠上他的額。
「我的眼睛…只能看得見妖怪喔。」
然後他別開頭,朝搶匪們微微一笑。
眾搶匪大吃一驚,哭嚎慘叫著,不管武器也不管死去的同伴了,直直就往掛在懸崖上的木梯奔,狼狽的連木梯都踩斷了,有人拉著前面一人的褲子,敗逃的樣子倉皇又可笑。
六道骸噗嗤一聲笑出來,卻被雲雀恭彌對著他的鎖骨狠狠咬了一口。
「唔痛…!這次該不會又送了什麼毒液進去吧…?」六道骸吃痛一聲,摸摸自己的鎖骨,咬痕鮮明卻沒有被注入什麼的感覺,看來雲雀只是單純的咬他。
「做什麼?我在人類面前叫你妖怪你覺得不滿嗎?小麻雀。」
雲雀沒有回話,只是擦了擦嘴角,回到行李堆旁要搬起那如山的行李。
骸看了趕緊小跑步過去,低道了聲「讓美人班這麼重可不太好」,然後丟給他自己身上原本的輕便行囊,自己則是把其他行李揹在身上,跟著雲雀往深林裡走去。
「如果這裡的樹都夠老,應該會有樹洞,屆時你在洞裡休息。」
說著,雲雀閉起眼,小巧的鼻子動了動,又朝林間繼續走去,順便替骸開個路。
「喔呀?難得對我這麼好,不是說待會就要咬殺我嗎?」用腳踢開擋路的樹枝,六道骸露出一抹調戲般的微笑,只見前方的雲雀低下頭什麼也沒說,耳根有些紅紅的非常可愛,讓骸玩心大起。
「呵呵呵,這麼說起來剛才小麻雀叫了我的名字喔,聲音很誘人呢。」
「囉唆。」在一株老桂樹前停下腳步,雲雀回頭惡瞪了骸一眼,逕自跳上樹去。
「就這裡是嗎?」朝樹洞看去,裡面除了有幾條蛇之外還算乾淨,骸擱下行李,解開囊袋,朝樹上的雲雀丟了一袋水,燦爛的一笑。
「解解渴吧,恭彌。」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有什麼關係呢?叫恭彌很好聽啊。」
蹙起眉,不滿的朝骸吐了吐舌頭,先聞聞確定水裡沒有下毒,才放心的喝起水來。
六道骸一面飲著水,一面偷偷朝雲雀恭彌瞄去,來不及吞嚥的透明的液體順著嘴角滑下,順著頸子的優美弧線滑落,染濕了前襟,就算沒有夜裡的催情,雲雀在白天一樣有種特別的嫵媚。
一想到要把眼前的妖怪帶去送給天皇,他就沒來由的有種不捨的感覺,像雪女那種妖艷的美女他都毫不心軟的抓去京城過,為什麼對雲雀恭彌就是有種捨不得的感覺。
而且自己當初在幹麻?怎麼會因為看見雲雀哭出來就大意到解開他手腳的念珠呢?中等以上的妖怪一但解開念珠就會立刻恢復力量開始作怪,又遑論雲雀恭彌這個妖怪之王呢?
「看什麼?」
雲雀的一句話拉回他的神智,他笑吟吟的搖搖頭,也跟著跳上了桂樹,雲雀沒有強烈反對他上來,反而還挪了個位子給他,除了讓骸有些錯愕之外,也感覺有點小小的窩心。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已移到兩人正上方,時間已是正午時分,濃密的樹蔭卻沒讓光線透進來多少,若不以人類遇難的觀點來看這座森林,鬱鬱蒼蒼的感覺倒也怡人舒暢,看著風景他們倆什麼話也沒說,六道骸亂成一團的腦子拼命想要找些話題,等他想到要問雲雀為什麼朝他的鎖骨咬一口時,回過頭他卻已經睡著了。
淡淡的一笑,將雲雀摟進自己懷裡,讓他靠著自己溫暖的胸脯比較好睡,自己則是倚著硬硬的桂樹幹,聽著蟲鳴鳥叫如此的天籟,也跟著緩緩入睡。
直到傍晚,骸的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起來,雲雀立刻從夢中驚醒。
「你的身體為什麼會叫?」
「啊?…喔。」揉揉惺忪的睡眼,骸花了幾秒才進入狀況。
妖怪不用吃東西,當然也不會肚子餓,骸覺得理所當然的事雲雀卻不能理解,這又讓骸的興味大起,想藉此好好的捉弄雲雀一番,說些這是準備要施法消滅妖怪的話,讓他覺得陰陽師是個可怕的角色,然後搞不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雲雀恭彌對自己完全服從,哼哼哼,沒錯就這…。
「嗯,肚子會叫是因為對恭彌很飢渴啊。」
雲雀一愣,睜圓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骸自己則是差點沒往一旁的樹幹用力撞讓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些。
該死該死該死!為什麼嘴巴會動的比腦子快!
「變態,今天晚上我要睡在樹上,你去樹洞睡不准上來。」
視線往旁邊一轉,雲雀的臉頰泛起一絲緋紅,他並沒有生氣,應該說,昨天晚上已經氣到累了,今天一點再跟他吵的力氣和意願也沒有了,索性就放任他一天不想管,改天有經歷了再來個出其不意狠狠咬殺他一頓。
看著有些愣傻的六道骸,雲雀不經意的瞥見骸鎖骨上的咬痕,夕陽打在其上像血一般的顏色。
「啊,對了…」推開攬著自己的六道骸,然後一腳將他踢下樹。
仍處於放空狀態的六道骸被雲雀這麼一踹直直飛下樹,悽慘的以下巴著地。
「噗嘎…!恭彌你在幹什…」
「──下次,對我說話的時候不准看別人。」
逆著金橙色的光芒,雲雀恭彌柔和的音色淡淡說道。
嘴角勾起的柔美弧度,懸空搖晃的纖長小腿,凌亂的髮絲在風中飄揚。
隨著太陽即將往山頭落下,隨著晚霞漸漸的黯去,隨著第十六夜的月亮從東方緩緩上升。
雲雀恭彌的迷人又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