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的四處都是陰陽師啊……」
與白蘭一同走在深夜的街上,即便已經開始打更,市街上依然熱鬧,每走幾步就能夠見到一個陰陽師,無論怎麼想,陰陽師的密度也太高,特別又搭上了這座城市不尋常的濃重妖氣。
「就說了,這裡是個陰陽師與妖怪合作的城市嘛。」白蘭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的目光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向一個身穿陰陽師道服的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那孩子一見到招手的白蘭,嚇得幾乎定住了,白蘭見他沒有反應,也就拉著六道骸自己走過去。
「吶,小朋友,這邊這位大哥哥是很厲害的陰陽師,剛到京城有點不熟悉,要不你就帶他四處逛逛好嗎?」白蘭笑瞇瞇地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小陰陽師入江正一?」
那孩子像是被針戳了似地縮了一下,畏懼地瞪著白蘭和六道骸,不敢說話。
「你、你們也是武神派來的嗎?」他顫抖著開了口,「鬼……還有半妖……」
六道骸瞪大了眼,伸手探向懷裡的三叉戟,白蘭卻攔住了他。
他彎下身,與眼前嚇得顫抖的孩子平視,鳶紫色眸子帶著以往所沒有的溫柔。
「小朋友很厲害喔。」他輕輕地笑了笑,「我是鬼沒錯,旁邊那個大哥哥雖然是半妖,卻也是很強的陰陽師,我們是邪神D斯佩德派來人間的,想要了解京城的事情,行嗎?」
入江正一注視著白蘭的雙瞳,突然一股莫大的安心感籠罩了他,似乎只要看著這男人的眼睛,他就感到很放心很安心,他忍不住點了點頭,身旁的六道骸露出了怪異的神情。
難不成是因為白蘭特別喜歡小孩,對這小孩的態度才會怪怪的?六道骸有些厭惡地蹙起了眉,這種感覺令他不太舒服,明明是窮凶惡極的鬼,竟會對一個孩子這麼慈善。
*
頭上簪著花飾與髮簪,身穿一襲女式的藍白色和服,雲雀恭彌被妝點得比青樓裡任何一個美人都要香豔,在化為人形的烏天狗們的陪伴之下,他緩緩經過了青樓裡的人群。
美得就連陰陽師也忍不住站起來多看他幾眼,無數的男人放下身邊的女伴不管,上前問價,他搶了青樓所有美人的風采,看見他的男人們無不露出了饑渴的神情,然而負責護送他的烏天狗卻將撲上前的男人們全都擋了開,也有幾個陰陽師忍不住要上前去,卻都被同伴攔下了。
雲雀恭彌小步小步地踏著,和服讓他的行動被限制住,烏天狗們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帶他往樓上走,當他一踏上樓梯,青樓的男人們便靜默了,陰陽師更是,因那是要給青樓主人的獻禮。
在愚蠢的人類,都不會伸手拿妖王的祭品去吃。
烏天狗們終是領著他來到一個大殿堂。
那裡,一個男人盤坐著,頭上長有一雙龍角,他淡淡地看向進入殿堂的一行人,目光很快就被雲雀吸引,但隨即,他的視線飄向了雲雀胸前的紫色項墜。
上頭有武神的氣息。
男人冷冷地瞪視著眼前新來的美人,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雲雀恭彌照做了,然而他才脫離烏天狗們,往妖王邁進了幾步,一股力量就將他吸了過去,一下子倒進了男人的懷裡。
烏天狗自然也是嚇了一跳,原本還想著要盡所能地保護雲雀,未料他一下就到了妖王的嘴邊。
「你,就是九尾所說的美人小妖?」男人以粗啞的聲音道,視線又注意到了雲雀胸前發著淡淡光芒的珠串,看上去像是無價之寶,他忍不住舔了下唇角,「我活了兩千多年,世上的美人我早已看過不少,但像你這樣的還的確是少見,你有什麼可以獻給我的嗎?」
「你──就是妖王?」
出乎他意料的,雲雀恭彌冷冷地開了口,修長白皙的手覆上了後頸,而後,解開了那串寶珠所繫成的項鍊,當項鍊完全脫離他皮膚的那刻,妖王與烏天狗們,幾乎同時僵住了。
一股異於尋常的巨大妖氣爆發出來,濃烈得幾乎要讓妖王昏死過去。
雲雀恭彌向後一個使力,跳離了妖王的懷中,而後半空一個掃腿,擊中妖王的下顎,那身材巨大的男人便這樣騰空飛了出去,狠狠地撞擊在牆面上,化為了原型──巨龍。
他的身體盤距了這殿堂整整兩圈,頭部甚至更加巨大。
「活了兩千年也敢自稱妖王,我已經度過了七千年,還有一千年才會成年。」雲雀以蹲姿輕巧地落地,將珠鍊收入袖袋裡,卻將兩把散著淡淡銀光的拐子取了出來,他微瞇起了灰藍色的眸子,妖氣濃烈得幾乎要致其他妖怪於死地。
「你、咳……!」巨龍掙扎了一會兒才又重新穩住平衡,驚愕地瞪著眼前這名不速之客,兩千年中除了武神與那不知名的黑妖夜之外,他還沒遇過比自己更強的存在,「你究竟是……!」
「在這種阿諾德沒有注意到的無法地帶撒野,我要代替武神,對你們施以絕對的制裁。」雲雀冷冷地勾起一抹微笑,舉起了銀色的浮萍拐,「記住我的名字──雲雀恭彌。」
*
「啊啊……那傢伙在下面撒野得很愉快啊,該說嗜血不愧都是妖怪的本能嗎?」額上宛若眼睛的光芒赫然熄滅,火神G坐在天界大廳的長椅上,深深地嘆了口氣,「該不會是為了讓他處理這個,阿諾德才刻意留著京城不去處理的吧?我就說你們兩個都太寵他……一世?」
他疑惑地呼喚了一聲,然而那個坐在自己旁邊的金髮男人並沒有醒來。
即便現在是晚上,G還是沒見過他如此疲累。
「一世……喬特,很累嗎?」
他終於喚出了那人的本名。
只見一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神情有些迷濛,他眨了眨眼,回頭。
「嗯……?你剛剛有叫我嗎?」
「我叫了不只一次。」G有些擔心地注視著他,「你最近怎麼了?常常打瞌睡?」
「嗯……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最近常常很容易累,預知能力似乎也退步了。」一世又打了個喝欠,閉上雙眼,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隨即睜開,「恭彌呢?他還好嗎?」
「比起關心雲雀,你啊……」
「──他很好,你放心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猛然打斷了G,兩人回過頭,只見斯佩德站在一世的身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看著他的笑容,G瞬間湧上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但一世似乎沒有察覺到,他依舊是露出了一貫的暖暖的溫和笑容,就和平常一樣,和善地向斯佩德打了招呼。
「我一直在替你注意雲雀恭彌的情況,該怎麼說呢?畢竟阿諾德的性命可是操在他手上的。」斯佩德繞過長椅,在一世的身邊坐了下來,淡淡地道,「反正你們也都很忙對吧,雲雀恭彌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還有一世,你不如去睡一下,別勉強自己比較好。」
「謝謝你,斯佩德。」一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笑容宛若燦爛的陽光,他有些疲累地撫上了額,笑裡突然多了一點苦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很抱歉讓阿諾德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怎麼會呢?這一點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反正也是阿諾德自己做的決定啊。」斯佩德輕輕地笑了起來,笑意幾分弔詭與冷淡,「反正阿諾德──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