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俐落地以蹲姿著地,冷冷的眼神瞟著斯佩德。
指尖迅速捏住手中高速旋轉的手銬,手銬銀色的冷光映著那雙冷冷的冰藍眼眸,一如以往的霸氣凜然,他淡淡地瞟了一眼斯佩德,大步走了過去。
「阿諾……德……?」斯佩德愣愣地瞪大了雙眼,殘留的淚水滑過他的臉龐,他張著口,一時做不出反應,「怎麼會、我以為你……已經──唔!」
手銬毫不留情地在瞬間貫穿了他。
阿諾德的手銬連同他的左手一起貫破了斯佩德的腹部,斯佩德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咬牙,阿諾德的眸裡沒有任何一絲感情,亦沒有半點猶豫,他抓住阿諾德的手腕,抽出了那只嵌在自己腹內的手,自身的能量體結構一下子因外在不同性質能量的侵入而被攪亂,他捂著肚子,踉蹌向後退了幾步,抬頭的下一刻卻見阿諾德的左手自手腕以下的部份消失了。
失去了支撐的手銬落到了地板上,清脆兩聲。
──阿諾德在自殺。
這個念頭赫然閃過斯佩德的腦海,他瞪大了眼。
那雙冰藍色的眸裡沒有半點情感,斯佩德卻彷彿能看見他在哭泣,阿諾德的靈魂已經死了,然而在肉體完全消失以前,還有些不得不做的事。
像是,殺了斯佩德。
凡破壞紀律與秩序、泯滅了正義的,即使是自己心愛的人,都不會得到任何的寬恕。
「阿諾德、等一等……住手!」側身閃過朝自己擊來的右拳,斯佩德後退了幾步,「你的靈魂、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回的,我不會讓你死……我為你奪下了一整個世界,你看……唔、」
又一個側身閃過阿諾德的右拳,斯佩德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他一碰到阿諾德的身體,那被碰觸到的部位便像散沙一般灰飛煙滅,消失,斯佩德見狀趕忙又鬆開了手,然而一個分神,阿諾德一記迴旋踢擊中了他的頸子,他被狠狠拐倒在地,咳了好幾聲,阿諾德的一條腿也在同時消散。
失去了平衡的肉體倒了下來,一雙沒有情感的眸子卻仍是冷冷地瞪視著地上的斯佩德。
「可、惡……」斯佩德吃力地抬眸,注視著只剩下一條腿,卻還在漸漸風化的阿諾德,咬牙,「你就不能諒解到這種地步嗎……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救回你的命嗎……!」
「──有啊。」一世溫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就是能量轉換。」
「什……唔──!」
體內巨大的動搖讓他停下了動作。
斯佩德瞪大了雙眼,彷彿利刃狠狠貫穿了他的心臟,強大的痛楚直襲而來,他想掙扎,卻發現身體完完全全地僵住了,無法移動,低頭,巨大的冰椎刺穿了自己的身體,胸口以下則是完全被冰塊死死地凍住,冰層一直延伸到一世那裡去,那雙發著光的掌心。
只見那金髮的男人抬起頭來,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那溫和的、悲傷的、充滿了王者霸氣的微笑。
「你太過自信了,斯佩德。」一世淡淡地開口,雙眸散發著橙火的光芒,「即使被你發現了能量轉換的秘密,這世界畢竟還是我所創造的,不管你怎麼轉換,終究只是與你的能量屬性相似罷了,要將這股能量轉換成別的屬性,對我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你……!」
「別忘了,現在你的體內,滿滿都是我能夠轉換的能量啊。」金髮的男人平靜地道,閉上了雙眼,低頭,「你就暫時──睡一下吧。」
冰晶向上蔓延,凍住了他的肩膀,下顎,他望著阿諾德,阿諾德也望著他,斯佩德的眼中盈滿了淚水,直到最後,阿諾德的眸子都還是那樣冰冷的藍,比平時更加冰冷,冷得沒有一絲情感。
──他的靈魂已經死了。
都是自己造成的。
「對不起,阿諾德。」他輕輕地開了口,聲線有幾分不平穩的哽咽,淚水滑落他的臉龐,凍結成冰,他注視著那逐漸消散的銀髮人兒,閉上了雙眼,「……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
冰柱向上延伸,覆蓋了他的後腦、臉龐、眼、口、鼻,神的軀體終被冰雪覆沒,未完的話語連同他的意識一起被封印,陷入了長久的沉眠,斯佩德在冰裡的樣子像古代的琥珀結晶,又像是回歸了初生狀態的、平靜得有如羊水裡的嬰孩。
大廳陷入好一陣的靜默。
眾神都負了傷,難以動作,漸漸地,G慢慢地動了起來,朝利雨月和納克爾也逐漸恢復了行動能力,一股溫暖的能量充溢著四周,將他們支離破碎的身子一點一點地補全了。
一世拖著不穩的步伐,走到阿諾德身邊,在那逐漸消解的軀體旁跪坐下來。
「阿諾德……」
他望著那沒有感情的冰藍色眼眸,閉上了雙眼,掌心覆上那銀髮人兒的額,發出了金黃色的光芒,而後,阿諾德支離破碎的手腳逐漸生了出來,卻在完全恢復的剎那又立刻從末端開始瓦解,G小步趕了過來,朝利雨月伴著藍寶和納克爾遮著白蘭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世的身旁。
「可以替我把恭彌帶過來嗎?」一世抬起頭,虛弱地詢問。
「雲雀……對了。」朝利雨月首先應聲,「他昨晚被白蘭攻擊,受了很嚴重的傷……」
「我知道。」一世平靜地回答,「沒能阻止,是我的錯……雨月,替我把他帶來好嗎?現在的阿諾德很需要他,如果是恭彌的話,他會願意幫忙的。」
「我知道了。」
看著一世一次又一次地重造阿諾德的軀體,為維持他原本的外型,一世的額角已經流下了汗水,臉色慘白而虛弱,朝利雨月明白事情不容刻緩,他不再追問理由,將受傷的白蘭託給藍寶,而後憑空畫出了一道水藍色的門,很快就消失在門的彼端。
「阿諾德的靈魂……已經死了嗎?」G在一世的身旁蹲了下來,輕聲詢問,「為什麼他的身體沒有馬上風化?難道真的是他對斯佩德的執著嗎?」
「怎麼可能,阿諾德早就對斯佩德失望,靈魂才會碎開的。」一世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汗水滴落了地面,「先前就料到恭彌這一趟可能有危險,所以在阿諾德昏睡的時候把我一部分的靈魂放進去了,剛才也是我操縱他的身體攻擊斯佩德……不過時間也快差不多了。」一世頓了頓,苦笑,「我的能量快用盡了,這一小部分靈魂根本沒辦法維持阿諾德的肉體。」
「喬特,你……!」
「還有重建的可能。」他吃力地道,抬頭看向G,「幫我把阿諾德的靈魂結晶拿過來好嗎?」
G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但他仍是點點頭,朝紫色項墜破碎的地方跑去。
而一世回過頭來,溫和地望向白蘭。
「白蘭君,這次很謝謝你的幫忙。」他輕聲道,「雖然我不同意你打碎阿諾德的靈魂這件事,但如果不是你的相助,我想我們也無力阻止斯佩德。」
「哼……還真是奇怪的思考方式……」白蘭仍被捂著眼,卻虛弱地笑了,「至今為止奪走你那些神使的靈魂,交給斯佩德,把雲雀打傷又拿走武神的靈魂結晶的可是我喔……」
「但那都是被斯佩德逼的,對吧?」
他說,白蘭楞住了,張著嘴,卻沒有回話。
喬特喘了幾口氣,閉上眼。
「你還好嗎?一世。」一旁的納克爾擔憂地問,一世吃力地點點頭。
「可以答應幫我幾個忙嗎?作為交換條件,我讓入江正一生生世世都能保持原本的名字和形貌轉生……」他虛弱地道,勾起了一抹溫和的微笑,「八百年後,在那時的新京城會有一場妖怪與人類的重要戰役,能不能麻煩你,成為那場戰役的參與者之一?」
「……不打算殺我嗎?真是天真。」白蘭咧開一抹唇角,輕聲笑了起來,他的雙眼仍是被遮著,頰上卻滑落了兩行淚水,「你真的……是個很討厭的傢伙呢,神帝。」
「你願意答應幫忙嗎?」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這對我而言是很好的交易。」染血的手擦去了嘴角的淚水,白蘭頓了頓,「除了八百年後的什麼戰役之外,沒有別的要求了嗎?」
一世苦笑了起來。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回頭,望向封住了斯佩德的那靜止的巨大冰塊,又低頭望向阿諾德。
「……有。」
他的嗓音有些顫抖,而後,神的領導者緩慢地閉上了雙眼。
縱然知道,這不會是個好決定,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唯有當所有的必須條件匯集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創造一個絕對的未來──那一個他所想要的未來。
緩緩地,一世開了口。
「──可以請你代替斯佩德,成為陰界的管理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