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客人絡繹不絕的青樓,今日卻沒有開張。
那一帶早已被陰陽師封鎖,雲雀從民宅的屋頂跳過去,來到青樓的大門前,空氣中有濃重的人血味,他抿了抿唇,這裡還是一樣的妖氣濃厚,但顯然昨夜一晚的時光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他楞楞地抬頭望著青樓的高塔,四周都被設下了封鎖的結界,可能是因為自己大鬧一場,海龍與陰陽師的關係決裂了吧,他張望了下四面八方,到處都有陰陽師徘徊巡邏。
──用術法將整棟高塔封了起來嗎?
若照這樣下去,被困在裡頭的妖怪不食人類精氣,遲早會死亡,飢餓的妖怪會因此自相殘殺,雲雀安靜地仰望著高聳的樓塔,沒有說話,直到後方有人拍上他的肩。
「你是這青樓裡的遊女嗎?」
那冷冷的聲音問道,雲雀回過頭,只見數名陰陽師站在幾身後,人手一把法器。
他後退了幾步,沒有說話,陰陽師們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認出他就是昨日新來的那個有如花魁打扮、又奪去了全場焦點的遊女,或許是少了夜晚的催情效果,大部分的陰陽師們此刻看起來相當鎮定,只有其中一些人貪婪地打量他的臉龐、或盯著他胸前的珠鍊瞧。
「看來是人類啊……他身上沒有妖氣。」面對始終沒有說話的雲雀,其中一名陰陽師發了話,「讓他走吧,昨晚的事情果然只是那些妖怪在作怪罷了……」
「──不、這種事不確認怎麼會知道呢?」另一名高壯的陰陽師插話道,臉上浮現幾分危險的笑意,「搞不好在他衣服下的身體長著妖怪的皮膚呢,必須要徹底檢查才行。」
「喂!你又貪好女色了!」
「住口!別忘了我們昨晚被妖王偷襲的教訓!妖怪全都不可信任!」那高壯的陰陽師怒叱著,抓過雲雀的衣襟,另一手撫上了他胸前那一串寶珠,「何況她……還帶著這麼珍貴的東西。」
雲雀想也不想就揮出一巴掌。
他高大的陰陽師被這一掌正中臉頰,身體失去平衡,往旁踉蹌了好幾步,雲雀亦抽回手,掌心微微泛著疼,他蹙緊了眉,若是妖怪之身的自己,揍人不管多大力都不會感到疼痛,他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明明自癒能力已經恢復了,妖力卻還沒完全恢復嗎?
「妳這……!臭婊子!」
那陰陽師一聲大罵,揮出了手中的法器,兩輪金環朝他飛來,其他陰陽師斥喝著要制止他,雲雀下意識地想躲,退後幾步,卻碰到了身後將青樓封鎖的結界。
強烈的黑色閃電綻射出來,與雲雀身上強大的妖氣相抵。
──而後,結界應聲破碎。
陰陽師們幾乎都傻了眼,雲雀恭彌也楞住了。
眼前的這名遊女又成為毫無妖氣的人類,然而在方才碰到結界的當下,確實有道任何人都無以匹敵的強大妖力,而那妖力足以將數十名陰陽師所做出的結界陣法徹底粉碎。
「這、這傢伙……!果然是妖怪!」
「他沒有妖氣!是假象!真身一定就在附近!大家提防點!」
這數名陰陽師立刻退後,迅速排成了簡單的陣法,各個都握緊了手上的法器,將雲雀團團包圍。
他向後倒退幾步,背部貼上了青樓的大門。
下一秒,青樓的大門突然打開,雲雀跌了進去,撞在結實的胸膛上,他回頭,那是昨晚見到的那群烏天狗,他們拉開了大門,展開巨大的翅膀,對陰陽師張開了封鎖的黑色結界,其他妖怪也趁機蜂擁而上,對這幾名落單的陰陽師發動攻擊。
人血的味道又再度逸散於風中。
京城的空氣,如今充滿了妖怪的邪氣,雲雀意圖上前阻止,卻突然一個失衡,跌倒在地。
妖怪在四周猖狂地笑著,陰陽師們悽厲的哀號,被烏雲密布的黑壓壓的天空,雲雀恭彌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啊啊、這種時候,不應該會有月亮的啊,他茫然地想。
而且──還是一輪滿月。
──並不是因為妖力沒有恢復。
雲雀恭彌抓緊了頸上的項鍊,緊鎖著眉──而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失衡了。
他灰藍色的眸子,閃過了血一般鮮紅的光芒。
*
「天界找不到,那麼唯一可能的地方……就只有地獄了。」走在連接此岸與彼岸的奈何橋上,朝利雨月遠遠眺望就在不遠處的地獄,憂心地皺起了眉頭。
一想到雲雀恭彌那時的樣子,他便感到一陣痛楚,如今已經連續找了十多個小時,朝利雨月一點也不敢停下來休息,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著什麼,但是身為神的能力,告訴他,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況且因為一世身體不適的關係,眾神分擔了他的工作,這陣子也疲憊不堪,外加阿諾德缺席,這陣子人間的秩序無人理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想到阿諾德,朝利雨月的心情又更加沈重了起來。
對於沒有實體的神鬼而言,靈魂一旦死亡,肉體也會隨之消失,如今的阿諾德雖臉色蒼白、宛若死去一般,身體卻還留著,看來白蘭還沒有對他的靈魂結晶下手。
「──雨月!朝利雨月!」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水神朝利雨月像是做錯事被抓到了的孩子那般驚嚇地縮了下肩膀,而後才掛著極為不自然的笑容回過頭來,喚住他的人是輪迴與醫藥之神,納克爾。
納克爾大步跑了過來,一向以粗神經為名的他顯然是沒有察覺到雨月的各種反常。
「納、納克爾……怎麼了嗎?」
「終於找到你了……!你究極地跑到哪裡去了啊!我只聽幾個人說看到你半夜和一個早上都在天界亂晃亂晃!」納克爾疲累地埋怨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是有事找斯佩德?」
「呃……這個、我……」
「啊啊……不管了!現在不是管那個的時候!」不等雨月回答完,納克爾便匆匆地抓住了他的手,轉身,「究極的緊急勢態啊!快跟我過來!一世的樣子有點不太對勁!」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