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的京城,誕生了一位新的神。
現任天皇在還是太子的時候患了一種任何大夫都無法治療的疾病,全國上下愛戴天皇和太子的人民奉上了百種藥草以及百種治療秘方,只可惜沒有一樣能治好太子,眼看大家就要放棄治療了。
但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太子獨自一人臥病在床休息時,從窗口降臨了一位神仙。
隔天,太子的病就完全康復了,人民都說這是奇蹟。
關於那一晚出現的神明,太子形容他長得高貴美麗,簡直不是人類或是佛神菩薩所及的程度,又因為他出現的時間剛好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因此大家給了這位神明一個稱號──夜妖姬。
自此之後全國各地廣建寺廟,廟裡都供奉著畫師憑太子記憶所繪的畫像,關於夜妖姬的各種事蹟就在民間造謠傳言虛構的情況下誕生了,只出現過一次的夜妖姬被形容的像是仙女一般。
但後來,京城裡卻有了夜夜都出現滿月這種怪象。
紅色的大滿月佔據了大半個天空,自古人們便視這為不祥的徵兆,而就在此時,京城裡的妖怪又多了起來,妖怪大肆作亂著,破壞了人民的住家、皇宮,幾次王族派軍隊去鎮壓,卻成了妖怪手下的犧牲品。
人們都說夜妖姬生氣了。
妖怪們卻都說妖之王雲雀恭彌失控了。
於是妖怪開始屠殺人類獻給妖之王當作貢品。
而人類卻開始撲殺妖怪獻給夜妖姬作為祭品。
整個京城成為了妖怪與人類的戰場,每一出擊,死傷千萬難計。
也就在此時,城外來了一名自稱是陰陽師的男子,有著一雙顏色不一的眼睛,他趕走了所有妖怪,又替京城設下結界,紅色滿月不再夜夜高掛空中,恢復了原本的週期,京城因為這名男子恢復了和平,而他也在此時得到了天下第一陰陽師的稱號。
這名男子正是六道骸。
由於六道骸成功平息了夜妖姬的憤怒,因此人民給了他「夜祭師」的稱號。
但是人們相信夜妖姬的怒火必定隨時都會再起,因此要求全國上下所有陰陽師,在每個月的初一到城外送上一隻妖怪作為活祭品,抓不到妖怪的陰陽師都得砍頭受死。
所以六道骸啟程,離開京城去尋找能作為祭品的妖怪。
*
「這是幹什麼?」
望著纏住自己腳踝的念珠,雲雀恭彌的神情明顯不悅。
「當然是避免你逃走啊,對我來說妖怪一個都不可信的。」將念珠的另一端綁上自己的手腕,六道骸跳下桂樹,搖搖手腕,對著樹上的雲雀微笑道:「這樣我們一天十二時辰都會在一起了。」
雲雀扯了扯腳踝,念珠立刻發出微弱的白光將其鎖得更緊,他不悅的蹙起眉,卻微笑。
「哼,我還以為人類都很笨的…」
「不好意思,我說了我可不是普通的人累喔,恭彌晚安。」
打了個呵欠鑽進樹洞,把裡頭睡覺的蛇一隻隻丟出去,六道骸躺下將行李墊著當枕頭。
「…我見識到了。」
小聲嘀咕著,雲雀倚著粗硬的樹幹,將視線移向夜空的滿月。
這還是他第一次不帶敵意的咬人,第一次靠在別人胸脯上睡覺,也是第一次被人限制行動而沒有反抗,六道骸全身上下竟散發著讓他眷戀的氛圍。
沒聽說他們要去哪裡,他只是跟隨著,卻暗暗訝異自己潛意識裡的滿懷期待。
看了眼腳踝上的念珠,他泛起一抹微笑,從桂樹上一躍而下。
探進樹洞裡,看見骸緊閉著眼,藍髮映著傾瀉林間照進樹洞的月光,光澤優美動人,白皙的臉龐上刻著端正姣好的五官,呼吸沉穩而規律,看來是睡了。
雲雀不發一語,湊上前嗅了嗅,六道骸身上有不小的妖氣,他認為或許是骸在和自己見面之前曾和哪個妖怪大戰一番而留下的,可又是這味道令他難以忘懷。
六道骸看起來不像個妖怪啊…
又湊近了些,兩人溫熱的吐息噴在彼此臉上,他有些紅了臉,這是什麼?胸口躁動的情緒是什麼?
將視線從那雙蓋下的眼皮上移開,他嚥了口口水,微微喘著氣。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將他按進懷中。
「啊…喂…六道骸!你明明就醒著…!」拼命掙扎搥打著,雲雀雙頰泛著出血似的紅。
「不要抱我…快放…」
「別動!」
六道骸低沉有些沙啞的嗓音一聲喝斥,雲雀錯愕的安份下來。
又將他摟緊了些,骸的身體微微顫抖。
「你再動下去…我會受不了…」
「──什麼?」
雲雀大吃一驚,用力掙脫六道骸,卻被對方猛的按住肩膀,還來不及感到大事不妙,六道骸一勾手指,自己的靛藍色的和服腰帶便被抽出,遠遠拋在樹洞外。
「你要做什麼…不要…」
「你知道我從離開村子到現在為止,什麼都沒吃嗎?」骸看著他,緊緊蹙著眉,雙頰通紅。
「所以,我的肚子才會咕嚕咕嚕的叫啊…」
──肚子會叫是因為對恭彌很飢渴啊。
雲雀瞪大眼,想起了骸下午對他說的那句話。
「住…手…唔!」
和服左右紉被骸握住,然後大大的往兩旁一掀,白皙皮膚大面積暴露在寒冷的夜風中,他冷得一陣顫抖,咬緊牙,感覺骸在他鎖骨上落下瑣碎的吻,翹起來的髮絲摩挲著他白皙的頸子麻麻癢癢的,他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吟,眼角滲出了一絲淚水。
這個人一點都不像白天他認識的骸,不像讓他躺在胸口熟睡的那個溫柔的骸,不像那個動作有時滑稽可笑有時優雅俐落的陰陽師,只是一個失去理性的野獸。
「為什麼…我是做了什麼會讓你這樣…求求你…回來…」吻上骸的額頭,他乞求般的輕舔。
「…回來啊…骸…骸…」
聽見柔美的嗓音低聲輕喚自己的名字,六道骸瞪大眼。
停下舔吻雲雀的動作,他抬頭看見雲雀受了驚嚇的淚水緩緩從臉頰滑落。
「我…不會再逃走…也不會再隨便靠近你了…所以…變回那個溫柔的骸…好不好…好不好…」附上骸的唇瓣,雲雀沒有衣物遮蔽的身體緊緊抱住了他,他可以感覺到雲雀全身都在顫抖著,因為冷,也因為害怕自己。
顯然雲雀本身並不知道這樣只會讓男人的慾望越擴越大,但是看見雲雀的淚水,骸用盡意志力把一切慾望都壓了下去,專注的回應這個吻,雲雀冰冷的體溫讓他的火熱退去不少。
雲雀確實是沒有做什麼,但是他總覺得夜晚的雲雀恭彌本身就是一種誘惑。
「我沒有變…恭彌…我沒有…」吻去他臉上的淚珠,骸硬扯出一抹笑。「…我只是犯了錯而已,原諒我,恭彌。」對,只是犯了任何除了你這種性冷感之外的男人都會犯的錯罷了。
雲雀仰望著他,點點頭,竟然單純到相信了這種說詞實在讓骸訝異的很。
撿回靛藍色的腰帶替他束好,又將自己厚重保暖的外袍蓋在瑟瑟發抖的他身上,骸溫暖的微笑著,拍拍雲雀的頭,藉口說要懺悔走出樹洞,雲雀沒說什麼阻止他,就任由他去了。
洞外冰冷的空氣讓他打了個哆嗦。
時序入秋,夜晚的森林裡更是令人發寒,草木上都結了霜,而他竟然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野外脫了雲雀的衣服,難怪就連身為妖怪的他也會顫抖…但他不懂雲雀為什麼哭。
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雲雀露出不必要的溫柔,為什麼才僅僅相識兩天就會從仇敵變為這種關係。
簡直就像──他們早就認識了彼此一般。
回頭,雲雀在樹洞裡抓緊了骸的衣服,美麗的藍色瞳孔也正望向他。
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鼻頭酸了起來覺得想掉淚。
──真不想…把他交出去啊…
*
黎明的晨光照亮了林間草木。
第十六夜的月亮終於也西沉,六道骸夜晚擁有的妖力又消失了大半。
「喂!起來!起來啊!」
一腳踩上六道骸的腹部,差點沒讓他空腹狀況下產生的胃酸都吐出來,他咳了好幾聲,抬頭。
雲雀恭彌的墨色和服在晨風中搖擺,他臉上的微笑就算失去了夜晚引人犯罪的妖力卻一樣迷人。
「我說…咳咳…恭彌你可不可以換個方式叫人起床…」按著發疼的肚子坐起身,骸揉了揉眼睛。
「囉唆。」儘管嘴上這麼說著,雲雀還是走向骸,探進洞穴裡遞給他一只烤熟的魚。
「喏,今天早上翻村民送的行李找到的,生個火就烤了。我聽說人類不吃東西都會餓死。」
六道骸感動的抬起頭,兩行淚水差點就要嘩啦啦的留下來滋養大地,接過魚狠狠的啃了幾大口,因為怕雲雀逃走所以一直顧著他沒空處理食物填飽肚子,沒想到雲雀竟然這麼貼心。
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模樣,雲雀勾起了唇角絕美的弧度,笑了。
骸看著他的笑容,轉過頭,假裝擦嘴巴的動作抹去了淚水。
填飽了肚子後,他們又揹起行囊。
那纏著雲雀腳踝的念珠,已經被骸在吃完飯後解開了。
「…不行。」嘆了口氣,口中又喃喃的唸了一次法術。
「怎麼了?」雲雀探頭道,看著骸困擾的擰起眉。
「召喚式神的媒介損壞程度超乎預料的嚴重,看來我們不能靠犬了。」指指手中破損嚴重的紙片,上頭用墨筆寫的符號已經變得一蹋糊塗,骸又再次嘆氣。
「從這裡走到目的地要多久?」
「啊?你要用走的?」
「我和你們人類的體力不一樣,要我揹你也行。」
回頭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雲雀看著他的眼神已經不帶有任何敵意了。
「可是翻山越嶺的要走一個月喔,你確定?」
「當然,我能在月底前抵達。」揹起輕便的行李,雲雀回眸道:「還愣著做什麼?走了。」
骸又是一陣鼻酸。
雲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即將要被當成活祭品的妖怪,甚至還一臉期待的跟在自已身邊。
全國的人民都在期待著夜祭師會帶回什麼樣的祭品妖怪,但是他恐怕下不了手了。
距離月底還有十四天。
命運的時間齒輪開始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