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看見床邊坐著一個男人。
應該就是那像太陽一樣的人,他有著一頭漂亮的金髮,彷彿燃燒一般的橘紅色雙眼平靜地凝視著他,和他想像中的形象完全一樣,雲雀緩緩坐起身,卻被那人壓回床上。
「你需要休息。」男人淡淡地一笑,「即便是神,都需要時間適應一顆新的心臟,何況你不是。」
他伸手拂過雲雀的黑髮,挑起他的下巴,凝視他的雙眼好一陣子,像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的親人,再見面時那種想看清對方容顏的認真。
雲雀亦抬眸凝視著他,沒有逃避也沒有抗拒,男人勾起了一抹唇角。
「真的就像月亮一樣。看來你受黑夜影響很深。」他鬆開了手,站起身,往門的方向走去,那雙焰色的眸子輕眨了幾下,「我叫做Giotto,算是你的父親,如果你不習慣的話,叫我一世就好。」
「你是……神?」
在男人走出房門前他開了口,男人沒有停下步伐,亦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頷首。
「所以,就算你成了妖怪,也永遠是神的孩子。」
*
也許是因為長相或是個性上的相似,阿諾德收了雲雀恭彌作徒弟。
關於白蘭那男人的危險性,阿諾德好好告誡過了一番,尤其是食了雲雀的心臟後,白蘭擁有了部份的神力,以後要制服他也顯得更加困難,可能的話會對人間、地獄以及天界造成極大的危害。
「那樣的話,他會成長到超越神的地步嗎?」雲雀恭彌拿著一整疊的資料,小小的步伐踏在走廊,努力跟上前方的阿諾德。
「不會,只要你用心祈禱。」阿諾德回眸淡淡地道,拐進了個彎走入屬於自己的大殿,「神是萬能的,就算我們打不倒他,一世也絕對能制服他,雖然那個人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出動的。」
「為什麼?一世很強嗎?」墊起腳尖將滿疊的資料放上桌子,才回頭就收到阿諾德的白眼。
「如果他不強,我也不會跟著他。」他撇頭冷哼一聲,白髮在空中輕輕甩出了個漂亮的弧度,「這個世界──你看到的全部,都是一世所創造的。」
「我呢?」仰起天真的小臉,他正視阿諾德冰藍色的眼珠。
後者聞言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彎下身撫摸他柔順的黑髮。
「無庸置疑。」
也許那時候,一世就是因為太過寵愛雲雀恭彌,才忍痛將自己昔日的好友黑夜女神放逐的吧,及便太陽與月亮難以出現在同一片天空下,他還是經常看見一世不惜浪費體力開天眼,也要看見雲雀恭彌平平安安的模樣。
──畢竟那是他創造的第一個生命。
*
身為神明之一的朝利雨月負責掌管聲音,但偶爾閒暇的時候他喜歡喬裝成人類下凡逛逛,也因此結交了不少人類的朋友,關於這點,一世並沒有表示反對,甚至還樂觀其成。
雲雀恭彌時常會看見朝利雨月幻化成各種不同的姿態下凡,偶爾他心血來潮也會帶著雲雀一起去,不過後來遭到阿諾德的強烈反對,也就很少這麼做了。
那時候的雲雀還不知道,那一環一環相扣的運命,最後會在自己身上結了果。
「朝利先生,好久不見了。」
一道爽朗的聲音喚住了朝利雨月的腳步,他回頭,看見一名陰陽師穿著的男人朝他走來,隨後才想起,這名男人是前幾個月自己下凡時結交的朋友,是當時首屈一指的陰陽師。
名叫六道,如此狂妄的姓氏似乎是他當上陰陽師後自己取的,其意為穿越六道超越生死,雖然感覺起來像個普通的神棍,但他的退魔力實在不容小覷。
「是六道先生吧?真的很久不見了。」朝利面帶微笑上前寒喧,他記得這名男子對音樂也稍微有些研究,上一次的聚會中他們聊得很盡興,「吃過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前面的飯館?我請。」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男人倒也直爽的接受,兩人說說笑笑進了茶樓,由於男人的名氣不小,也受到了客棧老闆的熱烈歡迎,兩人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卻見男人臉色一變。
「怎麼了?」朝利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那男人招手示意要他附耳過去。
「坦白說,朝利先生,但我這趟來這個村莊,是來收服妖怪的,這附近妖氣過重,孩子們一直生病。」名為六道的男人壓低了聲音,「……不覺得這間飯館妖氣最重嗎?」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畢竟在下只懂音樂。」朝利聳了聳肩,微笑,即使平平身為神,察覺妖氣一事畢竟是阿諾德的專長,除非太過接近,否則他是感覺不到的。
「總而言之,我會盡量鎖定了幾個妖氣極重的人選,在他們身上貼符咒,到了晚上,朝利先生願意陪我一同去看看嗎?妖怪在夜晚都會化為原形的。」
面對口沫橫飛的男人如此熱烈的邀請,朝利也只能微笑說好,雖然自己並不是什麼壞人,但是把接下來的行動通通告訴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男人,這個人真的適合當陰陽師嗎?
究竟是人類太過單純呢?還是這名六道先生少了幾根筋?
飯才吃完,便見男人到處走動,在附近幾人身上悄悄地貼了符咒。
朝利看著他繞來繞去,隨即發現在某一桌周圍的人類全都被貼上了符咒,他定神一看,這才發現一名穿著不怎麼起眼的女子,長長的黑髮挽起來梳成一個髮髻,她身上的妖氣濃烈地嚇人,有著姣好的面貌,以及一雙紅色的眼睛,看起來不是來吃飯的,是來吃人的。
朝利雨月趁著陰陽師沒注意自己時,握好了手中的短劍,向那名女子走去。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
在女人對前方的人類下手之前,朝利雨月猛然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女人的反應先是瑟縮了一下,而後才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緩緩抬起頭來。
但是這一抬頭,迎來的卻是無法形容的驚異。
「朝利……?」
「妳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