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神朝利雨月的陪伴下,雲雀恭彌匆匆回到了天庭的大廳。
原先華麗的牆壁和水池變得殘破不堪,明亮的氛圍也變得黯淡,雲雀愣愣地張開了嘴,隨即注意到了在大廳一處高聳的冰岩,困在裡頭的正是邪神斯佩德,正當他還一頭霧水,朝利雨月抓著他的手就跑起來,而後,雲雀恭彌很快就注意到了在大冰塊附近的幾個小人影。
G、納克爾、藍寶和白藍,以及坐在地上的一世,和身體發著橙色淡光的阿諾德。
沒有紫色的光。
隨著距離逐漸縮短,雲雀恭彌的臉色也變得發白。
阿諾德的眼睛是睜著的,倒在一世的懷裡,一雙眼睛卻是死了一般毫無波瀾。
「阿諾德、一世……!」
他甩開朝利雨月的手,快步奔跑起來。
一世聽見了他的聲音,淡淡地回過頭來,勾起了溫柔卻虛弱的微笑,他的臉色很是蒼白,雲雀快步趕過去,在他身旁蹲下來,這才注意到阿諾德的身體正不斷地消散。
而一世正在不斷地重建他。
雲雀恭彌心裡有數,他顫抖地伸出手,觸碰阿諾德的臉龐,然而他所觸碰的地方卻在指尖點上的剎那就消失,雲雀嚇了一跳,收回手,一世伸手拂過去,再造了那個消失的部份。
「很糟對吧?」一世虛弱地微笑著,「我一直在等你過來,恐怕再晚一點,我也不行了。」
「是我、的錯……」他閉起雙眼,聲音打著顫,「都是我的錯……」
「不是恭彌的錯。」一世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髮,溫和地輕聲道,「我早就預料到事情的發生,卻沒有阻止你下凡,是我的過失……而且,這件事情也不是你一人所能承受的。」說著,他回頭望向巨大冰塊裡的斯佩德,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既然事情發生了,就只能接受。」
「一世……」雲雀睜開了眼,望向他,柳眉緊緊蹙起,「對不起。」
一世微笑著,沒有回話,輕叩上他的額,雲雀恭彌的肩膀放鬆下來,從額上能量的接收點,傳進了一世溫暖的能量,雲雀恭彌的身體發出一陣淡淡的銀白色光芒,而後復歸平靜。
「不用道歉,相反地,我為我接下來要對你做的事情先道歉。」一世離開了雲雀的額,又順了順那墨色的黑髮,望向雲雀的雙眸,又道,「為了保全阿諾德的性命,你願意做一點犧牲嗎?」
「犧牲……?」
「嗯,阿諾德的身體之所以沒有馬上消失,是因為我在他體內放進了我一部份的靈魂,不過我的靈魂和阿諾德的性質很不相容,現在那一部份的我,正急著要跳出來、回到我體內,所以,我希望能借你一部份的靈魂,放進阿諾德的體內,維持他肉體的完整性,不管是相貌還是靈魂,你是依著阿諾德造的,不會產生排斥,這裡也只有你救得了它了。」一世輕聲解釋道,雙眸閃耀著橙火的顏色,認真地看著雲雀,「所以,我要你靈魂最強悍的那一部份。」
「無論要犧牲什麼,我願意。」雲雀恭彌堅定地開口,「只要阿諾德能活過來。」
「……但是,恭彌。」一世平靜地道,「正因為拿走的是你最強悍的部份,在你體內剩下的靈魂就是軟弱的,你會變得愛哭和感性,雖然基本性質的你並不會改變,但是反悔也是有可能……」
「那就拿掉我的記憶。」
「恭……」
「──再把我丟到人界去。」雲雀斬釘截鐵地道,說得沒有任何一絲留戀,灰藍色的眼眸散發著堅定的光輝,「這樣就算反悔也沒用了,我不會讓自己有退路。」
「……我知道了。」一世微笑起來,伸手貼上雲雀恭彌的胸口,「你的記憶和靈魂,我暫時存放在阿諾德體內,等他醒了,你就會想起來了。」
「那你呢?」雲雀覆上他的手,斂下了睫,「你要怎麼辦?」
「使神復生是件很浩大的工程,不過也很短,八百年,很快也就過了。」一世溫和地微笑起來,彷彿那雙眼睛早已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
雲雀恭彌沒有再說話,只是注視著他,鬆開了手,任憑一世的手穿透自己的身體,探進體內,他的身體彷彿輕飄飄的,腦袋也無法思考,他看見神帝從自己的身體裡抽出了紫色的東西,又像光芒、又似絲線,雲雀朦朧地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麼,有些悵惘。
雲雀恭彌失去意識,向後一仰,納克爾彎下身接住了他。
紫色的光絲與雲雀的身體斷了連結,一世將之放入阿諾德體內,而後,一道橙色的光芒從阿諾德體內竄出來,撞回一世的胸口,他悶哼一聲,視線卻沒有離開阿諾德,終於,橙色的光芒消失了,阿諾德的身體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安靜地躺在地上,身體也不再風化。一世鬆了口氣,他看見阿諾德的眼睛眨著,身體卻無法移動,確實,就算已經是靈魂最強悍的部份,以雲雀恭彌的靈魂還是無法駕馭神明過強的能量。一世將他托給雨月,而後接過了G遞過來的靈魂的碎片。
紫色結晶碎得不是很徹底,還有挽救的機會,一世捧著靈魂碎片,站起身。
他回頭望向神色悲傷的G,又看向大廳裡沉默的大家,溫和地微笑起來。
「別露出那種表情啊。」他輕聲道,笑著,「我只是睡一會兒而已,不過這段期間,就要麻煩你們了,納克爾,你明白的吧?你的能量失去太多,要好好休息,還有G,世界的平衡勞煩你維繫了,雨月,你繼續和人類交朋友,我也會很高興,藍寶,別哭哭啼啼的,你不是一向最有自信了嗎?我只是睡一下而已,不會太久的……還有,白蘭。」
他頓了頓,看向那始終被遮住眼睛的白色厲鬼,微笑起來。
「入江正一的事情,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相對的,希望你能做到我給你的任務。」
白蘭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一世收回了視線,望向昏睡在納克爾懷裡的雲雀恭彌,他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望著那孩子的眼神充滿了溺愛與疼惜,不知過了幾千年了,雖然他的出生之於自己不過是個無心的巧合,卻也沒想過,雲雀恭彌能在自己心底佔有這麼重要的一席地位。
捨不得,也不是很高興,但也只能把他托給六道骸了。
雖然,就算再活個幾次,應該也都不會喜歡那個藍毛小鬼的。一世溫和地微笑起來,彎下身,最後一次,吻上了雲雀白皙的額,也是最後一次,賦予他太陽的能量。
八百年,雲雀恭彌撐得到那時候的,一世想著,站起了身。
──如果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你了,請相信那份愛,是出於身為一個父親,對你的溺愛。
望著雲雀恭彌平靜的睡顏,他笑著。
而後,他的身體發出了光。
掌中的碎片浮了起來,飄升到空中,太陽神帝緩緩地走到大廳的中央,閉上雙眼,他的身體綻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將昏暗的天庭又一次照耀得明亮閃爍。
光芒彷彿有生命力一般,一處一處地流竄,漸漸地環成了一個圈,細密地包住了空中的紫色結晶碎片,一世的身體也隨著那些光,散了,化作溫暖的能量,將整個空間緊密包容。
光芒散了,大廳的正中央形成一個幾公尺高的巨大光繭,上頭的光絲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眾神沉默著,沒有一個人說話,納克爾抱起了雲雀恭彌,將他托付給身旁的G,而後緩緩地走了過去,彎下身,在光繭的旁邊拾起一個小小的物品。
那是金橙色的、漂亮的靈魂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