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恭彌沒收了喬特的手機。
他一面吃著阿諾德做的早餐,一面把照片傳到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並刪掉喬特記憶卡裡的存檔,才剛將記憶卡裝回喬特的手機內,便聽到一陣單調的鈴聲,那不是風的手機鈴聲,一臉平淡的阿諾德似乎也沒有找手機的動作,手裡喬特的手機也沒有響,自己的手機也沒開,才想著是哪裡傳出的聲音,便見喬特˙彭哥列從口袋裡掏出了另一隻手機。
漆黑的外殼,背身印有彭哥列家紋的手機。
「是我。」喬特咬下一口荷包蛋,仰頭靠上椅背,聲音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和與平靜,「真是難得,特地打電話來是怎麼了嗎?」
或許是推測到電話另一頭的人的身分,雲雀恭彌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他稍稍瞇起眼,喬特也看了他一眼,對他露出一抹微笑。
「我現在在阿諾德家。」他閉上眼,向電話那端的人解釋道,「沒有,這裡沒有其他的人……咦、等等……迪諾嗎?」
聽見這個名字,風朝雲雀的方向望了一眼。
雲雀低著頭,不發一語。
「那、情況怎麼樣?」喬特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擱下了手裡的叉子,「……脫離危險了嗎?我知道了,那下手的人已經……是嗎、畢竟也不可能這麼快,我明白了,有空我會去看他,媒體那邊我會想辦法,你……喂?綱吉?」
顯然是被掛斷了電話。
喬特神情複雜地看著手裡的手機,一會兒抬頭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雲雀,他明亮的雙眸眨了眨,嘆息,而後,那金髮男人又再度微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應該有點關係的對吧?」他低聲問風,風沒有作答,只回以一抹禮貌的微笑,阿諾德稍稍瞇起了眼。
「……已經這個時間了。」他將空碗盤和刀叉稍作收拾,站起身,看向喬特,「中午的會議,再不去機場的話就來不及了,我送你吧。」
「好啊,麻煩你了。」喬特將剩下的荷包蛋嚥入口中,收拾了碗盤,也站起身,「現在的確不出發不行了,弟弟們要來送我嗎?」
似乎是聽出阿諾德和喬特話裡的意思,雲雀咬緊了下唇,他抬頭看了一眼風,那紅衫男人向著他點點頭,他的笑容淺淺的,卻很溫暖。
彷彿帶著一種安定的力量。
有些事情,確實不面對是不行的。
雲雀恭彌輕輕蓋下筆記型電腦,將杯中的咖啡喝完,起身。
「回去吧,風。」他輕聲說,歛下了睫,「回西西里去。」
風側頭望了眼阿諾德,那銀髮男人在喬特身後暗中向他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雲雀所隱瞞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向阿諾德說,但也只有之後電話聯絡了。
「我知道了。」風點點頭,微笑回答,「我們回去吧。」
*
同一時間,上午,西西里巴勒摩。
宛若莊園城堡一般華美的巴洛克風格洋房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添了一股生硬,少了晚上營造氣氛用的燈光,矗立在那裡的大宅又有了幾分陰森感。
室內,厚重的窗簾被緩緩地拉開。
床上的藍髮男人因光線而稍稍瞇起了眼,他側過頭,西西里溫煦的陽光照入了這個病懨懨的房內,站在窗口的部下已將早餐放到了他的床頭櫃上。
「千種,窗簾拉上。」
「骸大人,您太久沒有曬陽光了。」名為千種的男人輕輕推了下眼鏡,聲音平淡沒有一絲起伏,「缺少維生素D會骨質疏鬆。」
「嘖……」似乎對部下的說教感到有點厭煩,六道骸緩緩地坐起身,他重重吐了口氣,順手以五指梳理了幾下自己的亂髮,而後他仰起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千種,電話打了嗎?」
「打了,還是沒打通。」
「你確定有撥對電話嗎?」
「我很確定。」
「那不會……是手機壞了吧?」六道骸發出一抹懷疑的輕笑,「或是……因為太久沒交電話費被電信公司封鎖了?」
「骸大人,勸您不要自欺欺人比較好。」千種淡淡地回過頭,「我本來就不相信那個情報販子,黑薔薇就算是在西西里的地下世界也一樣是惡名昭彰。」
六道骸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緊咬著下唇,閉上雙眼,自從三天前與雲雀恭彌通過電話後,那美麗的黑髮人兒再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而且那個掛電話的方式──讓他感到非常奇怪。
那清冷而好聽的聲音最後傳來的,是充滿恐懼的兩個音節。
──『迪、諾』。
在那之後,雲雀恭彌再也沒有接過電話。
六道骸翻了個身,用棉被躲避太過刺眼的陽光,一向冷靜的腦袋也開始混亂起來,加百羅涅董座的名字剛好也叫做迪諾,那個男人在前天的新聞報導上出現,說是遭人襲擊受了重傷,懷疑是黑手黨所為,但熟知地下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場笑話,加百羅涅隸屬於彭哥列,對跳馬迪諾動手就等於向教父宣戰──至於雲雀呢?他當時和跳馬迪諾在一起嗎?他被襲擊跳馬的人綁走了嗎?
但是,黑薔薇有那麼弱嗎?
抑或是,雲雀恭彌只是單純不想接他電話?
「骸大人,政局要變天了。」
千種的聲音從旁傳來。
六道骸撐起上身,一份報紙扔到了他的床邊,上頭斗大的標題寫著「喬特˙彭哥列受黨提名,明年確定參選」,見此,六道骸稍稍瞇起那雙異色的瞳眸。
他拿起報紙,稍微瀏覽了下內文。
「全義大利的政壇都怕他這一個人……喬特彭哥列,競選總理是嗎……自民黨要是拿不出相當的對手來,其他黨也完蛋了。」六道骸咬著唇,看著照片上金髮男人微笑發表演說時的神情,嘆息,「最晚明年得把勢力從北義大利撤出去。」
「骸大人認為我們敵不過他手下的G和阿諾德嗎?」
「勝算不高。」六道骸優雅地放下報紙,打了個呵欠,似乎終於有了點起床的打算,「此外,短期內和教父為敵也不是好打算,就算我們這裡有艾斯托拉涅歐留下的足夠武力,他們那邊有精良的戰士,我們這邊只有毒蟲廢物。」
「我不懂骸大人的意思。」千種平淡地道,「這和教父有什麼關係?」
「啊啊、教父似乎很支持這個同姓氏的政治家呢,你不知道嗎?」六道骸輕笑了幾聲,掀開棉被,走下床,「目前為止,只要做出可能不利於喬特˙彭哥列行動的組織──全都被教父給處理掉了喔。」
千種沉默著,沒有回話。
六道骸伸了個懶腰,輕輕笑了起來,緩步走出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