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越來越冰冷,風抱著雲雀的手又收緊了些。
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彷彿都擴張成了一小時那麼漫長,外面不停傳來嘈雜的聲響,小門卻始終沒有打開,兩人無法摸清任何狀況。
風的意識開始因失血而有些模糊,他一手緊抱著雲雀,一手伸出去摸腳上的傷,血已經止了,手腕上的傷也是,大約是因為太冷的關係,若能從這裡逃出去,只要之後好好治療,這樣的小傷應該並無大礙。
「哥哥,疼嗎?」
雲雀小聲地問,風搖搖頭。
黑髮的孩子蹙起了眉,掙開風的懷抱,拾起風受傷的手,貼上自己的頰側,血染上的他白皙的側臉,風想抽手,雲雀稍稍加重的力道。
他一雙灰藍的眸子注視著風,如此堅定。
「恭彌以後,要保護哥哥……!」清清的鼻涕流了下來,雲雀的眼眶有些泛紅,他卻沒有流淚,「絕對、絕對不會再讓哥哥受傷了!」
風注視著他,瞪大了紅褐色的眼。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以染血的手掌輕輕撫摸雲雀的臉頰。
「嗯。」他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只感到淚水都要奪眶而出,「我們要一起變強,變強了的話,爸爸也會很高興的……而且,我也想一直保護恭彌。」
「嗯,我們要加油,哥哥。」雲雀說著,綻放了一抹純真而燦爛的笑靨,令世間所有美麗都相形失色,「……不准哭喔,哥哥是男孩子。」
風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笑了。
「--找、到、了。」
後方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兩人嚇了一跳。
風抓著雲雀連忙要站起,那一瞬間腳上傷口傳來的疼痛感卻迫使他顛躓了下,失血過後猛然起身更讓他眼前的視線一片黑暗,就在那幾秒的無意識中,他感到雲雀的手腕自他掌中被硬生生地抽走。
「恭彌……!」
跌坐在地板上的風猛然抬起頭,只見剛才那名自稱古羅˙基西尼亞的男人正一手抓著雲雀,一手拿著鞭子,冷冷地由上俯視著他,嘴角勾起一道抽搐的笑。
「愚蠢、愚蠢……真是太愚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男人像個瘋子似地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眼鏡下的目光彷彿恨不得將風千刀萬剮似地,「以為躲進了冰櫃就沒人找得到了嗎?你可是在地上留下了好找的鮮血腳印呢。」
「放開恭彌!」風厲聲吼道,男人的笑容垮了下來。
「你知道嗎?小朋友,這個冰櫃裡儲放的都是很重要的財產--人體器官。」古羅冷笑著道,眼裡閃過幾分陰狠,「剛才竟敢如此對待本大爺,我看……就在你弟弟的面前--把你全身肢解成有用的器官,塞進貨櫃裡好了。」
雲雀恭彌的瞳孔猛然放大。
看著男人一步步朝風走進,灰藍色的瞳子一點一點地被恐懼吞沒。
「……你要是敢逃走的話,我就先把你弟弟殺了,知道嗎?」
風咬緊了下唇,看了雲雀一眼,而後,他將視線重新移回古羅身上,鞭子威脅性地甩著,他的雙腳正顫抖著,腳步卻沒有後退。
那是做好赴死決心的眼神。
「不要……哥哥……」豆大的淚珠滴落下來,雲雀哭了出來,「快逃……」
風並沒有回話。
男人手中的鞭子舉了起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然爆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雲雀發瘋似地奮力掙扎。
男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雲雀小小的拳頭用力搥打著男人的手,他抓起鞭子要鞭打雲雀,抓準空隙的風一擊飛踢踹中他的要害,古羅˙基西尼亞慘叫一聲,跪倒下來,風狠狠踩向他抓著雲雀的那只手,恨不得將之踩碎似地,男人發出疼痛得哀嚎,鬆了手,風趕忙抓起雲雀,沒命似地往出口跑。
衝出冰櫃,溫暖的空氣迎面而來,風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地。
「哥哥!」雲雀彎下身來抓住風的手,焦急地喊道,「不能停下來!快跑啊!」
「我、我已經不行了……」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了眼又開始流血的腿,「恭彌自己一個人跑吧!快點離開這裡!」
「不要!恭彌不要!」雲雀哭嚷道,死命扯著風的手,「沒有哥哥、恭彌哪裡也不去!恭彌只去有哥哥在的地方!快一點!哥哥!」
風還來不及回應,出口的小門被粗魯地撞開,古羅˙基西尼亞衝了上來。
他氣得一臉青筋都爆了出來,一個箭步上前就狠狠揮下鞭子,風情急之下抱住雲雀,一個翻身將他護在身下,猛烈的鞭擊揮上他的背部,響亮的一聲彷彿連空氣都在震動,鮮血飛濺出來,皮肉綻開。
「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
男人洩憤似地又連抽了好幾鞭,白色的鞭子上染滿了鮮紅的血漬,風顫抖的身體彎下來,將身下的雲雀護得更緊,他沒有再發出任何一聲叫喊,下唇被他咬出了鮮血,雲雀奮力哭喊著,試圖推開他,鞭擊越來越大力,越來越頻繁,彷彿一刀一刀刺進雲雀恭彌的胸口。
「哥哥!夠了哥哥!不要啊啊啊啊──哥哥──!」
「夠了!住手!古羅君!快點住手!」
陌生的聲音傳進耳裡,接著是一陣扭打聲,鞭擊終於完全停止。
入江正一喘著氣,幾個部下將古羅˙基西尼亞按倒在地,制住了近乎發狂的副支部長,入江看著眼前兩個滿身是血孩子,雙腿微微發顫。
上方的那個衣服都已經被鞭打得破破爛爛,染著鮮血的紅肉清晰可見,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地板,被護在下方的那個孩子,那眼神簡直瀕臨精神崩潰。
「醫護班!快點過來!」他朝後喊道,而後一步步朝那兩個孩子走去,彎下身,硬擠出一抹不擅長的微笑,「沒事了、吶,沒事了。」
雲雀恭彌放大而空洞的雙眸看著他,入江能從那雙眼裡看見深深的恐懼與絕望,他試探性地碰了下雲雀,那孩子卻完全沒有反應,過大的刺激使他失去了反抗的意圖,入江正一步忍地抿起了唇,彎身小心翼翼地試圖將兩人分開。
雲雀的視線移回了風身上。
屬於風的鮮血滴了下來,在他臉上染上了紅色的血漬。
風被小心地抱起,被鮮血滴得一臉的雲雀恭彌緩緩地抬眸,灰藍色的眸子與紅褐色的雙眼相接的瞬間,雲雀恭彌瞪大了雙眼,灰藍色的瞳孔立即收縮。
──風就這樣瞪著眼睛,失去了意識。
暴風雨的雷聲彷彿在耳邊重重劈下。
滿身是血的男人瞪著眼,眸子裡帶著深深的不甘與怨恨,僵硬的四肢仍維持死前掙扎的動作,就這樣像垃圾一般被丟到自己的腳邊。
那一剎那,風的臉與死去的父親重疊了。
──風已經死了。
那是閃過雲雀腦海裡唯一一個念頭。
他想要大叫,卻只能發出幾聲微弱的不成形的單音,窒息似地抽了幾口氣,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雲雀恭彌睜著眼,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