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的黎明是嶄新的開始。
小伊甸的永不褪去的陽光終於轉暗,當魔法結束時幻境也隨之消失,光芒不再照耀,流水不再環繞,一切又回歸到原始的最初──那個黑暗的樹洞。
這個清晨,以大天使露淇為首的天使們離開了小伊甸,原因是:那些最初不願意參與的天使們,或許是受到夥伴的說服,也或許受到氣氛的鼓動,都決定參與了作戰,這些由自信中重生的天使們於是再也不需要遠離俗世的庇護之處。
喬特將阿諾德從床上抱起之前餵了他一點血,因為接受了布萊梅的魔法治療,阿諾德無論是白天或是晚上都時常處於昏睡狀態,也沒辦法隨心所欲的變身,只是,布萊梅離開前告訴喬特,避免體內紅藥四處流動只能延緩阿諾德的性命,但這曾經叱吒一時的吸血鬼君主要完全康復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喬特將阿諾德抱出樹洞時,那始終昏睡的銀髮人兒短暫地醒了過來,喬特柔聲安撫他,於是阿諾德又陷入了沉睡。
「那麼喬特,我們出發了。」
G的聲音將喬特的視線從阿諾德臉上喚回,他看向那身穿重裝備的青年們,勾起一抹微笑,點點頭。昨晚根據布萊梅提供的情報推測,協會總部的高層若想存活,現在他們應該就在圖林根家的對抗陣線分會。
「去吧。」喬特向夥伴們投以信任的眼神,道,「找到新的安身之處後,我會立即聯絡你們,如果那邊有了什麼成果,也要盡快聯絡。」
「當然。」G答道,低頭以表服從,「這幾天謝謝你,也謝謝天使們的幫助。」
「啊啊!我們究極地不會忘記的!」後方的納克爾笑著附和,「一定會找到更多被迫害的天使,還有,我們也不會再使用紅藥了!」
「對吸血鬼武……不是,對惡魔武器,在戰爭結束之後,一定會交還給汝等的。」朝利雨月揮了揮手中的短刀,微笑,「真的很謝謝你們。」
「不用客氣!」幾個天使高興地揮手,「我們也知道了,不是所有的獵人都是大壞人,還是有很多獵人是被少數人蒙騙的!」
「我一定會把協會那些高層耍得團團轉,幫你們洩憤的!」G笑著道,向後退了幾步,逐漸遠離了那些天使,「再見了!喬特!各位!」
「嗯啊!」喬特單手抱著吸血鬼君主,朝即將遠行的血獵們笑著揮了揮手,「一定要再見啊!各位!一個都不准給我死啊!」
「廢話!」
G的聲音含著笑意傳來,喬特勾起了微笑。
他轉過身,正和露淇等天使談論接下來的去向時,雲雀恭彌趁著喬特沒注意,朝G等人的方向跑了過去,他幾次撞到那些巨大的樹根,也時常絆倒,但G總算是注意到了他,看著那朝自己狼狽跑來的盲天使,停下腳步。
「怎麼了?小傢伙?」G從巨大的樹根上一躍而下,落在雲雀恭彌的面前,朝那黑髮的天使伸出手,「難道你打算跟我們一起來?」
「你的獵人胸章……」雲雀恭彌撐著膝蓋站起身,憑感覺擦去鼻尖上的泥土,喘著氣問,「胸章……借我摸摸看……可以嗎?」
「胸章?啊啊。」G毫不猶豫地扯下了自己胸前樣式老舊的鷹型獵人胸章,遞到雲雀恭彌手中,「怎麼了?該不會你也想成為獵人?」
雲雀顫抖地摸索著G的手的位置,從G的掌中拿過了那枚胸章,他摸了摸鷹型胸章的表面,而後翻到背面,手指輕撫著上頭刻下的名字,而後他抬起了頭。
「果然是加特林……」他展露了淺淺的微笑,將徽章還給了G,那清清的聲音裡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興奮,「你還活著?」
聽見天使的口中吐出那個名字,G愣住了。
「你不記得我?」雲雀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疑惑地問,「雲雀,雲雀恭彌……你不是……在我還小的時候……常來照顧我的嗎?」
「雲雀……恭彌……?」G以顫抖的嗓音問,對這個名字感到一片空白。
從喬特口中聽說,這個少年就是長期被協會禁錮在教堂地下的天使,但他從未見過雲雀恭彌,雲雀恭彌卻認識他的父親──也就是說,自己的父親是早就知道「真相」的人之一嗎?他也和喬特的父母一樣,明知紅藥是天使的鮮血,卻仍殘暴地不斷伸手拿取嗎?
然而,眼前瞎盲的天使看不見他的表情,以為加特林是想起了自己。
「我……還以為你被聖馬力諾送走以後,就不會回來了……」雲雀恭彌低下頭,喃喃地道,「喋血星期五的真相,我也已經如實傳達給喬特了……」
「啊啊……是嗎……」G的語氣充斥著強烈的不安,然而他仍是硬勾起一抹笑,抬手摸了摸雲雀的頭,「真是辛苦你了……太好了……」
「──所以,你真的被送去當君主的餌糧了嗎?還是逃出來了?」
仰起頭的雲雀恭彌拋出的下一個問題讓G的臉色轉為鐵青。
他口裡的菸掉落在泥土上,覆在雲雀恭彌頭上的手顫抖個不停,周遭的同伴們也因G異常的反應而大概猜到了真相,喬特呼喚雲雀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朝利雨月看著全身僵硬的G,連忙代為抱起雲雀恭彌,將他送回天使的身邊去。
G緩緩地垂下了手。
納克爾擔憂地看向了他。
「G。」他輕聲問,「加特林……是令尊的名字……對吧?」
「不告訴那個小天使真相可以嗎?」一旁的藍寶問,G握緊了拳頭。
「我的櫥櫃……在十年前喬特從君主的城堡回來以前,一直都被整理得很整齊,不可能有沒找到的東西……」他緊咬著下唇,卻掩蓋不了顫抖嗓音裡的哽咽,「這個徽章……是那個白癡……偷偷帶回來給我的……」
「這麼說,阿諾德就是你的殺父仇人……唔唔!」
納克爾識相地在此時摀住了藍寶的嘴,堵住了那不識相的發言。
「白癡,不管怎麼聽,幕後兇手都另有其人吧?」納克爾低聲向那綠髮青年喝斥,「你沒聽出來嗎?喬特告訴我們,那些知道『喋血星期五』真相的高層,都一個接著一個被聖馬力諾會長解決掉了。」
「也就是說……我的父親,也是密謀殺害喬特父母的那群人,是嗎?」G仰起頭,感慨地嘆了口氣,後方的納克爾和藍寶頓時陷入了沉默,G痛苦地蹙起了眉,「到底是加害者,還是……只是沒能阻止一切發生的悲劇英雄呢……」
「令尊的品德在協會一向很突出……我還小的時候,他一直是我憧憬的對象。」納克爾出聲安慰,「我想,一定是後者吧。」
「真是如此就好了啊……」G發出幾聲難聽的乾笑,握緊了手中的胸章,「為了使真相留傳下去而成為協會的犧牲品……這樣一想,就覺得他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