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三個住在夏宮的其中一個未婚妻來了。
她帶著許多的純血吸血鬼而來,阿諾德親自到城堡門前迎接她,喬特站在阿諾德身旁,斯佩德則站在階梯的右側,陪伴在其他兩位未婚妻身旁。
時間是正午,這讓前來迎接和服侍的純血血族都很不舒服,現在正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他們緊緊看著喬特,以防他突然拿出木樁插入他們的心臟,斯佩德那裡是陰涼處故不構成大礙,天生不怕陽光的阿諾德更是唯一神閒氣定的血族,幾個純血替那下了馬車的未婚妻撐著傘,一行人走了過來,那未婚妻名為慕荷˙巴耶爾,是七大純血元老家族之一的大小姐,慕荷在阿諾德面前行禮,親吻阿諾德的指節,阿諾德冷冷地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Long live my lord. May the Morning Star Lucifer bless Unsere Kaiser Arvansis.(陛下萬歲,願星辰子路西法庇佑吾王亞凡席斯。)」女人恭敬地道,在阿諾德的腳邊跪了下來,「巴耶爾家慕荷見過吾王。」
「嗯。」阿諾德淡淡地道,抽回了自己靠在慕荷唇邊的手,轉身,「進去吧,妳去問候艾爾芙˙圖林根和德蕾絲特˙薩赫森。」
那女人的雙眼閃過一抹鮮紅,喬特愣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女人的瞳色又變回原本的碧綠,她甜甜地應了聲,起身,目光看向斯佩德和那兩位未婚妻,咬牙,而斯佩德冷淡地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喬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最好小心一點,純血Hunter。」
跟在阿諾德身後,兩人大步走在長廊上,身後領著三名談笑的未婚妻和一群純血侍從,斯佩德悄聲對喬特說,嘴角的笑意卻盡是愉悅。
「小心?」喬特瞥了眼後方的慕荷,壓低了聲音問,「慕荷小姐嗎?」
「沒錯,她可是出身七大家族的巴耶爾家,那個家族的人忌妒心重得你無法想像。」斯佩德悄聲說著,瞄了身後的三個女人一眼,又繼續說,「德蕾絲特出身的薩哈森家族是貪吃,艾爾芙的圖林根家族是懶惰。」
「聽起來阿諾德的未婚妻都不怎麼正常?」喬特輕笑道,斯佩德搖搖頭。
「虧你還是個血獵,竟沒有這點常識。」他說,「我等七大家族是分別是七大惡魔的後裔,身上各背負七種不同的原罪。」
「啊……」喬特稍稍瞪大了眼,「我好像聽過那回事。」
「沒錯,雖然亞凡席斯家已經被滅族了,不過Lord和我身上也各背負著自己血脈的原罪喔。」斯佩德頓了頓,又慢條斯理地道,「我黑桃家的始祖可是十八惡靈之王阿斯莫德,背負的原罪是淫慾。」
喬特蹙起眉看著他,停下了腳步,斯佩德低笑出聲。
「我是黑桃家的異類,會克制自己的罪慾,所以才成為家主。」他淡淡地笑著,將目光望向前方那銀髮人兒的背影,滿意地勾起了唇角,「至於Lord,亞凡席斯家雖已被滅族了,身上背負的原罪可是七宗罪之首。」
「傲慢?」喬特繼續邁開步伐,輕聲道,「確實很有他的風格……」
「沒錯,而亞凡席斯家的始祖,正是我等血族精神信仰的中心──路西法。」
*
「這裡就是皇家圖書室的史料區。」
「謝謝。」
接過鑰匙,喬特抬頭看向成千上萬的書冊,又有些在意地瞄了眼站在自己幾公尺之外的純血血族,他並不記得自己見過或認識這個血族,卻又覺得他的相貌有點熟悉,喬特多瞄了幾眼,被那個血族瞪了下。
「呃……對不起……」喬特先行開口道歉,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我覺得您似乎有點眼熟,不好意思,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才好?」
「米特˙貝爾林。」那血族蹙了蹙眉,「若不是Lord阻止,那時明明差一點就能殺掉您了,人類的記性還真是差勁。」
「耶……?」喬特不解地歪頭,努力回想卻還是一片空白,「貝爾林先生……」
「請稱呼我為米特˙貝爾林,喬特大人,這座城堡的每個直屬於Lord的僕人都是貝爾林家族的人,只稱呼姓氏會產生誤會。」男人嚴肅地說著,卻又能從眉宇間看出他幾分驕傲,「我等貝爾林純血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王忠誠的僕人。」
「這樣啊……」對男人突然的多話感到有些愕然,喬特還是微笑回應,「想必阿諾德對待你們也一定很好吧!」
「……。」名為米特的血族似乎因這樣的問題感到有些窘迫,他蹙了下眉,斟酌了一下又道,「不管王出身哪個家族,只要坐上王位,就代表了吾等至高的主路西法的認定,王多少還是會背負著氏族的原罪,但滿足每個不同的王的需求是貝爾林家族的使命,我們就是為了Lord而生的。」
「這樣真好。」喬特笑了笑,一會兒又歛下了睫,「你們……感覺很像G呢。」
似乎是沒聽懂喬特的話,米特並沒有回應他。
那血族看著喬特的眼神充滿了困惑,顯然不能明白前些天還膽小如鼠的人類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與純血血族談話自若,喬特衝著米特泛起一抹禮貌性的溫和微笑,後又轉頭望向高聳的書櫃,蹙了蹙眉。
「米特先生。」喬特回過頭,眨了眨明亮的雙眼,「我想找關於純血七大家族的史料,能請你幫我的忙嗎?」
*
喬特˙彭哥列大步走在走廊上,手中抱著幾本厚重的精裝書。
在看過阿諾德的家族史後,喬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一些重要的秘密史料是由血族的古老文字寫成的,喬特所能解讀的範圍不多,但也多少得知了點關於亞凡席斯家族的事,在自己的祖宗凡赫辛創立獵人協會以前,亞凡席斯是個備受所有黑暗生物尊敬的路西法後裔,他們代代坐在血族君主的位置上,從不讓出,剩下的六大家族都以亞凡席斯家族為中心朝貢。
自從協會誕生以後,吸血鬼之間的政體發生了些改變。
高貴的亞凡席斯家受到了些打擊,但那中間的頁數似乎是被黑魔法封印了,喬特怎麼樣也翻不開,各大純血家族發現亞凡席斯家並沒有想像中的強,於是一方面與吸血鬼獵人戰爭、一方面他們也展開內部王權的爭奪戰,獵人殺吸血鬼不可怕,吸血鬼殺吸血鬼才是真正的地獄,純血血族的生命長,那次大戰持續了整整兩百年沒有停歇,最後,剩下的六大家族擠下了亞凡席斯王族,並商議和平協定,規定從今以後每到了需要替換君主的時候,便由六大家族各派一人出來進行決鬥,最強的人就能當上君主,畢竟吸血鬼是尚武的種族。
聽說因為這種選帝方式,各家族曾經死了許多優秀的家主,於是這個方法後來就被廢除了,改藉由長相來選出君主──外貌越美麗的血族擁有越接近鬼神的力量,這是這個種族的特點,這種選帝方式並無不公。
就這樣又輪替了數百年。
血族原來是不死的生物,但是歷任的君主向來盡情放縱自己的罪欲,很容易就因惹火了其他家族而遭到推翻,其中最不得人心的,便是上一任,出身阿斯莫德後裔的第十七任君主黑桃,他愛好美色,無法控制自己的罪欲,不但讓各個家族的美人搬進城堡內服侍自己,甚至還抓來其他種族的美麗生物,其中,美麗的妖精一族便是最大的受害者,這君主的做法引起了各家族極大的不滿。
為了討好其他氏族,黑桃君主決定滅了亞凡席斯家族。
在亞凡席斯家的最後的女主人毒發身亡後,他以討伐謀殺犯的罪名進攻亞凡席斯家,殺光了當時已經提倡和平的亞凡席斯家所有血族,事後黑桃君主將自己奉為結算了深重歷史糾葛的英雄,藉此在各家族間搏回自己的美名。
那一年,恰是亞凡席斯家最後一人──阿諾德˙亞凡席斯出生的那年。
黑桃家的小少爺偷偷將阿諾德撫養長大,這是最新的史料所記載的部分──在第十八代君主阿諾德˙亞凡席斯十八歲的那一年,他隻身闖入了皇家城堡,奪下了當時已是血族界最強的黑桃君主的腦袋,成為了新的君主。
亞凡席斯家重新奪回政權這點一度讓六大氏族陷入恐慌,阿諾德的外表美得嚇人,不必決鬥都知道孰強孰弱,這個新君主的崛起為六大家族帶來了麻煩,他從路西法那裡繼承的罪欲是傲慢,身為傲慢的君主,阿諾德勢必會對滅族和奪權一事展開復仇,所幸養大他的黑桃家少主是他的智囊,他諫言讓新君主原諒六大氏族對亞凡席斯所做過的事,但他們必須獻上自己家族內最重要的女血族作為人質,至於黑桃家,在黑桃君主死後,家族內部也進行了一次激烈的權力爭奪,最後還是由少主戴蒙進行正當的繼承接管,也因此,罪孽應當最深重的黑桃家卻逃過了新君主的制裁,只因新家主戴蒙算是新君主的養父。
今年是第十八代君主阿諾德˙亞凡席斯在位的第一百二十二年,君主是年輕的一百四十歲,仍舊是歷任及目前血族界裡最強的君主。
*
獲得了自己想要的資料,喬特仍然覺得悶悶不樂。
史料上所能推斷出的阿諾德的生平,和之前戴蒙所描述的並不一樣。
記錄上,戴蒙就是亞凡席斯家的滅族者之一,被滅族兇手撫養長大,個性不扭曲才顯得奇怪,此外,戴蒙說阿諾德還小的時候就看見父母和族人死在自己眼前,因此受到很大的打擊才導致個性的扭曲,但才剛出生的嬰兒會對父母有什麼記憶?又會受到什麼樣的打擊?
雖然有些模糊,但喬特可以感覺到,戴蒙與阿諾德之間的過去並不單純,還有那個叫做布萊梅的黑色妖精,他似乎很熟悉阿諾德和戴蒙的過去,或許之後能再問問他,喬特邊走著,看了眼身後的米特貝爾林,不曉得貝爾林家族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史料上所沒有寫的事,或許之後有機會也能……
「──喬特大人,請讓路。」
手臂猛然被抓住,喬特被米特扯到了走廊的牆邊,思緒也因而被打斷,他愣愣地抬起頭,注意到阿諾德的未婚妻之一,慕荷˙巴耶爾正帶著侍女從對向走來,喬特身後的米特˙貝爾林恭敬地向慕荷行了禮,她亦點頭示意,擦身而過時,她的目光在喬特身上掃視了一會兒,而後她掩嘴發出一聲不明顯的不屑輕笑。
喬特疑惑地蹙起了眉。
他轉身看著那女人的背影離開,恰巧看見阿諾德正從盡頭的轉角走出,拐進了這條走廊,喬特正要向他揮手,擋在前方的慕荷先一步高興地跑上前,阿諾德聽見了高跟鞋喀躂喀躂的聲響,停下腳步,抬頭。
「Lord,晚上好。」慕荷甜甜地笑著,屈膝,腳尖輕輕點了下,向阿諾德行禮,「慕荷有這個榮幸和Lord一同進餐嗎?」
「如果你叫上艾爾芙和德蕾絲特的話。」阿諾德冷淡地道,要繞過眼前的女人繼續走,慕荷卻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攔下他。
「我的意思是指,慕荷和Lord,就我們兩個。」慕荷眨著明亮的碧綠眼睛,撒嬌地道,指向了後方的喬特,「吶,就拿那個人類的當下酒菜?」
「那隻是我的。」阿諾德冷冷抽回了手,冰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殺意,「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能碰他,妳很無趣,我不想陪妳玩,讓開。」
慕荷˙巴耶爾被狠狠甩開了手,她露出了受傷的神情,看著阿諾德筆直地朝喬特走去,見到前來的君主,米特貝爾林恭敬地下跪,喬特仍站在原地,笑了笑。
「對女士這麼無情不太好喔。」他微笑道,撫上了阿諾德的臉龐,「阿諾德不是君主嗎?就算有這麼多未婚妻,總有一天還是要討老婆的吧?」
「為什麼?」
阿諾德淡淡地問,抬手,掌心貼上喬特的手背,他白皙的臉蛋泛起了淺淺的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一刻起,他的雙眼就已離不開喬特。
「問我為什麼……」喬特苦笑起來,「這當然是因為,我又不像你們血族有不死之身,沒有辦法一直陪你啊,況且你還要生孩子……」
「──我才不管那麼多。」打斷了喬特的話,阿諾德蹙起了眉,「娶妻生子什麼的等你死了我再考慮,我現在還很年輕。」
喬特笑了起來。
有如陽光一般,很溫暖。
「那我要快點長大,至少長得和你一樣高,才能配得上你。」他說著,抽回了手,伸了個懶腰,「說到這個,我肚子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是餵食。」阿諾德糾正他,看向一旁的血族,「米特,告訴廚房準備一些人類能吃的食物,十分鐘內把用餐室擺設好。」
「遵命。」米特貝爾林恭敬地應聲,隨即起身往反方向離開。
阿諾德看了喬特一眼,不自覺地又紅了雙頰,他別開了頭,覺得有些窘迫,喬特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髮,瘦小的掌心意外的溫暖。
「你還有事要忙吧。」喬特溫和地說,「待會兒見。」
「……嗯。」
縱然有些眷戀那暖暖的體溫,阿諾德還是邁開了步伐,喬特的手從他的頭上移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那麼點的可惜,卻忍住了回頭看的衝動。
喬特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而後回頭,赫然發現慕荷˙巴耶爾還站在走廊盡頭的轉角處,而那女性純血──正用魔化的發紅雙眼狠狠瞪著他。
喬特上揚的嘴角漸漸垂了下來。
他想起了斯佩德的話:提防巴耶爾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