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特編給他的水晶薔薇花環放在床頭。
阿諾德趴在床緣,靜靜地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沉默著,直到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布萊梅像蛇一般地滑進了房間,看見阿諾德,他微笑起來。
「我的魔法可是比黑桃小子的黑魔法來得高級呢,他會沒事的,我的老爺。」那妖精柔聲安撫著,反手將門關上,「黑桃家的小子來了,在城堡門口,應該等一下就會過來。血族城堡不是久留之地,我必須先走了,老爺。」
「嗯。」
阿諾德輕輕地應了一聲,目光沒從喬特臉上移開,布萊梅勾起一抹微笑。
「剛才若是凡赫辛的後人不小心朝那魔法陣踏進一步,現在恐怕已經成為一堆白骨了吧。」那黑色妖精竊笑著道,「恕我無禮,不過老爺,只為了測試新寵物對您的忠心……這手段是不是有點太超過了?」
「閉嘴,布萊梅。」阿諾德不耐煩地閉上了眼,「你可以走了。」
「有空再來找我玩,老爺。」布萊梅的下半身化成了正常的雙腿,他微微彎身行了個禮表示尊敬,而後走出了房門。
那黑色妖精在走下長長的石梯時碰見了急匆匆的戴蒙˙斯佩德。
「喔呀喔呀……這可真是稀客。」儘管在意著房裡的阿諾德,斯佩德仍舊停下了腳步,朝眼前的妖精深深鞠躬,「不知道這是多久不見了?偉大的妖精之王布萊梅大人,什麼風吹你到君主的城堡來的?」
「喲,黑桃家的小子。」布萊梅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果然比起尊貴的老爺,你這孩子看幾遍都不討人喜歡呢,我等該慶幸你把君主的位置讓給老爺了嗎?」
「說我不討人喜歡……那不過是大人您對黑桃家的人有偏見罷了。」斯佩德輕輕地笑了起來,直起身子,手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板,「那麼,我寶貝兒子所說的寵物……有魔法這麼高強的您在,想必是已經沒問題了吧。」
「當然。」布萊梅蹙起了眉,「順便警告你一聲,別對老爺隨便下詛咒。」
「哼嗯──被解除了嗎?」斯佩德咧開一抹危險的唇角,手杖停止了敲動,「原本還期待他這次會有怎麼樣的噩運呢……真是可惜。」
「若你的詛咒讓老爺出了什麼意外,我等全族妖精都將捨棄和平,對黑桃一族進行討伐。」布萊梅的眼神兇狠了起來,「我想你懂,惹火妖精的下場。」
「我自然會小心,那可是我的寶貝兒子,我可不想隨便把他弄死呢。」斯佩德輕聲低笑,瞇起了眼,「那麼,感謝您恭候大駕,祝您回程愉快。」
知道對方是在向自己下逐客令,妖精王不悅地瞇起了眼,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布萊梅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另一端,斯佩德臉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瞪著那空無一人的階梯,緊握著手杖,咬牙,沉默了幾秒以後,斯佩德忿忿轉過了身,繼續往上方的樓層邁開步伐。
推開門的時候,他看見阿諾德趴在床頭,入神地望著熟睡中的喬特。
斯佩德愣在門口,阿諾德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來了,這對那個殘暴成性的吸血鬼君主而言是不可能的,他愣了好一會兒,清清喉嚨,阿諾德這才抬起了頭。
「又把玩具弄到半死了?」他以斥責的語氣說道,走進了房內,「真是的,要我跟你說幾遍才懂?人類是沒有復活能力的,你也稍微……」
「……我知道。」輕聲打斷了斯佩德的話,阿諾德斂下睫,伸手撫上喬特的額,「我……以後不會再對他動手了。」
斯佩德微瞇起了眼。
他大步朝阿諾德走去,在床柱邊停了下來,深色的眸子也望向了那躺在床上身材瘦小的金髮少年,喬特˙彭哥列除了體內的血,怎麼看都像是普通的少年,究竟為什麼阿諾德會為他如此掛心?協會的那幾個獵人也不惜為他賣命?
「恐怕你不得不把他送走了,我親愛的Lord。」斯佩德輕聲道,擰起了眉,望向阿諾德,「純血Hunter雖然是協會送來的供品,但那大概是算計我們的陷阱。」
「陷阱?」阿諾德抬起頭,「什麼意思?」
「他們發誓若發現喬特還活著,絕對會傾盡力量取回。」斯佩德淡淡地道,「純血Hunter是正統的協會權力繼承人,現任的會長只不過是從凡赫辛氏族中奪取了權力,如果我推測得沒錯,他們答應會將這東西送來這裡,也是為了避免他在協會中成長為強悍的首領……但是。」斯佩德頓了一會兒,意味深長地望向床上的喬特,「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協會那幫人類會揭開喬特在我們這裡的事實,做為進軍這裡的藉口,這個純血Hunter只是協會的道具罷了。」
「所以,你的提議是?」
「趁協會得逞以前,把這傢伙送回去。」斯佩德果斷地道,「這傢伙體內現在還有琉璃苣魔藥的藥效,他對你沒有恨意,把他送回去,就算他成長為優秀的協會領導,也不見得會集中火力攻擊這裡。」
「我拒絕。」
阿諾德簡單的回答讓斯佩德愣了愣。
那銀髮的血族從未拒絕過他的政策提議。
「喬特會留在這裡。」阿諾德輕聲地說著,又趴了下來,纖長的指輕撫著喬特的瀏海,「不管來再多的獵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他們來了,把他們全都殺光就行了,喬特會永遠跟我在這裡……他不會離開我。」
「Lord……恕我直言,你沒有和真正的高等獵人實戰過,你不知道獵人有多強……那些人類之所以能被稱為『Vampire Hunter』不是沒有原因。」斯佩德感覺自己抓著床柱的手又用力了些,「把他送回去,Lord。」
阿諾德沒有回話。
他似乎已經懶得再和斯佩德爭辯什麼,但他看著喬特的眼神沒有猶豫,阿諾德沒有改變想法的打算,斯佩德緊咬著牙,緊緊抓在床柱上的手剝下了些木屑。
他收回手,握緊了拳頭,轉身離開。
*
喬特醒來的時候,阿諾德還守在他身邊。
左耳已經恢復了聽覺,斷掉的牙齒竟也好端端地還種在牙齦上,喬特摸了摸自己已經不疼的臉頰,望向窗口,大約已經是早上了,即使是不透光的窗簾布,還是隱約能從細縫間看見光芒,喬特低下頭,溫柔地看向在自己身旁的人兒。
「阿諾德……」
才剛伸手要去觸碰那柔軟的銀髮,外頭的喇叭聲響徹天際。
阿諾德自睡夢中猛然驚醒,他抬起頭對上喬特的雙眸時愣了一愣,正要開口說什麼,房門便突然被推開,一個佩劍的血族站在門口。
「Lord,抱歉打擾您。」那血族恭敬地低下了頭,「巴耶爾家的慕荷大小姐依通知前來了,有請您到城門口一趟。」
阿諾德稍稍瞇起了眼。
他點了個頭,用眼神示意血族離開,而後才站起了身,拿起擱在一旁的披風,他扣上襯衫上方幾顆沒扣好的扣子,淡淡地看向了喬特。
那金髮少年微笑望著自己,像是在等一個道歉。
「喬……」他開了口,卻突然又打住了話,喬特用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然而這卻讓阿諾德更不想合他的意,他閉上嘴,抿了抿唇,披上披風轉過了身,「我接下來有事要忙,如果你能動就跟我過來一趟。」
他聽見喬特在身後乾笑的聲音,而後是一聲輕輕的嘆息,阿諾德瞬間有種狼狽感,他紅了耳根,卻不願再說什麼,加快腳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