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曉,小伊甸是個完全與外界隔絕的世界,以里包恩為首的七虹天使偶爾會稍微履行天使幫助人類的義務,去外頭的地盤查看有沒有騷動,他們不會特意去幫助人類,也不會接近村莊,更沒有與黑暗生物對抗的打算,長期以來純血Hunter血脈和獵人協會的壓迫使他們不再信任這個上帝所創造的物種,有些天使甚至會收起翅膀隱瞞身分,以作為對神的反抗。
喬特˙彭哥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在他睡醒以後,這裡的每個天使都對他照顧有加,雖然多少還是能從語氣和舉止中查覺到一些提防與畏懼。至於雲雀恭彌,簡直就是其他天使的掌中寶,特別是風,對雲雀特別疼愛有加,就連平時一臉冷淡的里包恩,偶爾也會在雲雀面前露出微笑。
這讓雲雀恭彌感到非常煩躁。
他總是躲到阿諾德的房裡去,作為躲避那些過度關愛的藉口。
有雲雀照顧阿諾德,喬特自然是放心不少,雖然他們兩人以種族上來說是敵人,但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投緣,喬特四處向天使打探附近村莊的情報,或者哪裡可以作為阿諾德絕佳的藏身地點,但現在他最想知道的,還是戰爭的動態。
協會究竟怎麼樣了?人類是不是全滅了?在前線的那些夥伴還活著嗎?有多少天使因為紅藥需求而被殺了?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血族?戰爭是越演越烈?還是已經暫停了?諸如此類的問題不斷在喬特腦海中盤旋,他深切地明白,若要阻止戰爭,就必須盡快從這個與世隔絕的伊甸園離開。
但是,雲雀恭彌要怎麼辦?
阿諾德還有隨自己東奔西跑的體力嗎?
他獨自一人坐在水邊,不停地在地圖上畫出一條又一條路線,這裡的食物和水很充足,至少在接下來的長途路程可以獲得補給,上次在小村莊的馬廄敗露了行蹤,血族應該很快會追來,並且很可能已經知道君主現在與純血Hunter一起行動,更不巧的是斯佩德和一些少數吸血鬼又認得他的臉,現在要是出去外面肯定危機四伏,但最大的致命點仍是:手上掌握的情報並不足夠。
「──你看起來很傷腦筋的樣子。」
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喬特抬起頭,只見露淇就站在自己身旁,逆光之中向自己露出了淺淺的溫柔微笑,喬特也微笑起來。
「妳好,露淇小姐。」
他將身旁的紙張和筆簡單做了收拾,露淇很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來,喬特摺疊好手中的地圖,靜靜等待天使的發話。
「我聽說,喬特大人要回去戰場是吧?」
「欸?從哪裡……」似乎認為這樣的提問不太禮貌,喬特很快打住了話,他頓了一會兒,歛下睫,「是的,畢竟我還是一名獵人,夥伴在拼上性命戰鬥的期間,我不可以退縮……哪怕……我認為吸血鬼並沒有錯。」
聞言,露淇稍稍睜大了眼,「喬特大人的意思是,你支持血族那一方嗎?」
「不,我並不支持。」喬特果斷地回答,緩緩地微笑起來,「但是,我也不認同人類的做法……這本來是一場不需要開打的戰爭。」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露淇溫和地問,喬特低下頭。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露淇似乎也願意等待,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想要中止戰爭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阿諾德所說,即使自己是繼承了亞伯拉罕和凡赫辛血脈的純血Hunter,在不利用天使的前提下,以心智、體格、力量來說,他不過是一個人類,而且是微不足道、手中沒有掌握任何權力的渺小獵人。
「……我也不太確定。」半晌,喬特才開口,搖了搖頭,「目前所知道的事情太少,具體的做法我還想不到……但是,我想要中止這個戰爭。」
露淇望著他,微笑起來。
「我來和你說個故事吧,喬特大人。」她以輕快而溫柔的嗓音轉移了話題,「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天使與惡魔的戰爭結束後,亞伯拉罕與上帝作了約定之後,上帝把這個世界放手交給人類管理,不再過問的時候,吸血鬼漸漸出現了。」
喬特沒有回話,專注地看著露淇,表示願意繼續聆聽。
「他們是惡魔的子孫,從最深的地獄裡爬了出來,以人類作為餌食,成為了其他黑暗生物的統率者,只要收起翅膀,他們就長得和人類一樣,以此為優勢,他們混入人群之中覓食,其中又以亞伯拉罕的血脈受害最深,身為上帝的真義人,他們的血對吸血鬼而言特別美味。」露淇頓了頓,又繼續道,「但是他們一代比一代更懂得如何對付吸血鬼,然後有一天,人類的奇蹟誕生了。」
「妳是指……我的祖先凡赫辛嗎?」喬特輕聲問,露淇點了點頭。
「說是奇蹟……其實也只是他懂得向天使尋求幫助,天使們很久以前就被下達了『服侍亞伯拉罕血脈』的命令,自然認為,凡赫辛的指令必須遵從。」露淇繼續說下去,「就這樣,凡赫辛與一群有志之士,率領著天使,將吸血鬼逼得不得不集中起來,他們把七大家族趕到各七個不同的地方裡,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混在人群之中饑渴的吸血鬼,就這樣皆大歡喜,對吧?」
「皆大歡喜嗎?」喬特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是皆大歡喜,為什麼現在會發展成這種各族群之間誰也不信任誰的狀況呢?應該有更好的方法……」
他打住了話,陷入思考之中,露淇望著他,又再次微笑。
「我想,當時的凡赫辛後來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輕聲說,喬特側頭看向她。
「因為──凡赫辛愛上亞凡席斯家的血族,成為了吸血鬼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