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東西!」
中年男人用力拍上了桌子,巨大的聲響迴盪在大廳內,滿身塵土的金髮少年縮起了身子,沒敢直視那直朝自己而來的憤怒的瞪視。
「要不是G去救你!你早就死在半路了!」
中年男人的怒吼又一次貫穿喬特的耳膜。
「我已經訓過他了,會長……」
「G你閉嘴!」
站在一旁的紅髮少年乖乖地闔上嘴巴,閉眼聳了個肩。
「你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喬特。」中年男人氣得連鬍子都在顫抖,他惡瞪著喬特,緊緊握起了拳頭,「全協會的人可是都在保護你,因為你是……」
「──世界上唯一僅存的純血Hunter。」喬特背書般的語氣接了他的話,表情有些不甘心,「既然我有這個血統,那為什麼不訓練我?不讓我參與戰爭?」
「還敢頂嘴!」
喬特又再一次識相地閉上了嘴。
「這次找上你的只是普通的混血吸血鬼,要是來的是純血血族,你要怎麼處理!」男人憤怒地質詢道,「要是連你都出了事端!世界上的純血Hunter就絕跡了!你怎麼會不知道協會歷史和自己身世的淵源!」
喬特乖乖保持沉默,任男人數落著。
純血Hunter,上帝的真義人。
聖經創世紀記載著,上帝曾與亞伯拉罕定下契約,亞伯拉罕與他的子孫世世代代都將作上帝的義人,他們是上帝的寵子,也因此,他們的血對吸血鬼而言特別美味。千年的抗爭下來,這些人開始懂得從吸血鬼手中保護自己,他們成為了優秀的吸血鬼獵人,也因此有了純血Hunter的稱呼。
凡赫辛吸血鬼獵人協會的創會長是喬特的祖先,亦是純血Hunter。
只是在喬特還很小的時候,他的家人被吸血鬼殺光,也因此斷絕了純血Hunter的血脈,如今還保有純Hunter血統的,只剩下喬特˙彭哥列一人。
被數落了將近一小時之久,喬特才拖著幾乎麻掉的雙腿,由G攙扶著一步一步走回寢室,一面低聲向G抱怨協會會長的不是。
「……我是說,我可是純血Hunter啊!」他心有不甘地道,「這個名字這麼帥氣,我卻像是協會總部裡養的狗,我也想當吸血鬼獵人!」
「會長的用意是在保護你。」
「G你已經是優秀的吸血鬼獵人,當然會這麼說啦……」喬特任性地鼓起臉頰,不悅地道,「我也想要像你那樣,有那麼帥氣的對吸血鬼武器……」
「你說這個啊……」G又吐了口煙,瞄了眼自己身後的赤色長弓,「我不覺得亂拿天使的東西是個好主意,不過倒還滿好用的……」
「吶,那本來是哪個天使的武器啊?」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火屬性的熾天使吧。」
「那個熾天使現在怎麼樣了呢?」
「我怎麼知道?這是從前輩手裡傳下來的……」
兩人聊著,步過了長長的走廊。夜已經深了,協會養的貓頭鷹發出咕咕的叫聲,除了仍在巡邏的獵人之外,總部的燈也漸漸一盞一盞地熄了。
G送喬特回到了他的寢室門口。
喬特的寢室大得嚇人,可以說是總部裡最豪華的一間,喬特就像這裡年幼的皇太子,享受著最奢華的生活,卻同時被剝奪了本應擁有的自由與權力。
「不要再擅自偷溜出去了,你這樣我很擔心。」G倚在寢室門口,稍稍蹙起了眉,「……這次是蒙得上帝保佑,但也不能保證下次有沒有辦法救到你,我早就答應過你父母要保護你了,別讓我難做人。」
喬特不悅地噘起了嘴,別開頭。
「是因為G能當上獵人才會這麼說……」
「喬特!」
「G!吸血鬼殺了你我的父母啊!」聲音難得大了起來,喬特注視著G的眼神有些生氣,「一次也好……我想親手為我的父母和族人報仇!我想用我自己的實力證明我是能令他們驕傲的兒子!」
G沉默地看著他,口中叼著菸,煙灰緩緩地落到了地毯上。
「我的族人和我有著純血Hunter的名號、為什麼要這樣關著我!我根本不需要你們的保護!讓我變強!讓我成為吸血鬼獵人!」
「──你不要太任性了!喬特!」
狠狠地吼了自己的摯友,G的表情很是難看。
喬特愣愣地看著他。
「你根本就沒有獵人應有的實力!現在的你到處跑只是給大家添麻煩而已!我十歲就證明自己與這把弓相性契合、他們才答應訓練我,你呢?等你有辦法操縱對吸血鬼武器再說吧!現在你就乖乖待在總部裡!大家都會保護你!」
「你們連武器都不給我試、我什麼時候才能接受訓練啊!」喬特憤怒地吼了回去,「那些老頭子真的有打算訓練我嗎!我都已經十五歲了啊!」
「就算不訓練你又如何!你是高貴的純血Hunter!我們不能再失去你!」G狠狠吼道,用力甩上了門,反鎖,「你自己待在寢室好好反省!」
「喂!G……!」
衝上前用力轉著門把卻打不開,喬特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不能把我關在這裡!G!你不是說我是高貴的純血Hunter嗎!你還在外面嗎!喂!G!」
他奮力地捶著門板,卻沒有人回應,G大概是已經走了,喬特退後一步,忿忿地踹了一腳昂貴的桃花心木門板,不甘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他咬牙,沉默了好一會兒,踢了門板的腳還在發疼,他嘖了一聲,夜晚的風拂起他金色的髮絲。
喬特靜靜地回過頭,看向了身後敞開的窗戶。
*
「蠢死了,不管是會長、還是G,大家都是無可救藥的大笨蛋……嘿咻!」沿著總部牆跳下了建築,喬特鬆開了手裡綁成條狀的床單,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望向腰間以銀製成的匕首,瞇起了與生俱來的金紅眼瞳,「我就證明給你看,我不只用得了對吸血鬼武器而已……嗚喔。」
聽見腳步聲,金髮少年側身躲進了兩道圍牆的死縫中,兩名夜間巡邏的吸血鬼獵人一面聊天一面走過,他們的背上或腰間都掛著樣式帥氣的對吸血鬼武器,喬特注視著他們背後的武器,目光充滿了羨慕。
──只要證明我有打敗吸血鬼的能力,很快我也能拿到手了。
想著,喬特再度朝死亡森林的方向邁開步伐。
傍晚的與深夜的死亡森林有著極大的不同。
這裡的空氣變得更冷,也更加陰森,四處聽不見鳥叫與蟲鳴,遠遠地只聽見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喬特慶幸自己戴上了保暖用的斗篷,卻也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挑上對的時間,這裡的氣氛可怕得令他想回到溫暖的總部去。
喬特小心翼翼地走著,撥開低垂的樹枝,跨過低矮的灌木和地上的枯木,他每踩一步,腳下的落葉都發出了碎裂的哀號,每一聲都令他感到心驚膽跳,身上只帶了一點點乾糧和水,喬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辦法在天亮之前走到吸血鬼君主的核心領地,他走著走著,隱約查覺到後面有陌生的氣息,喬特回過頭,卻什麼也沒有,他自覺是太神經質,心裡的緊張感卻又增加了數倍。
「如果有吸血鬼,就趕快出現吧……拜託……」他嚥了口口水,不安地喃喃自語,「拜託低等一點的,讓我回去交個差就好……」
「哼嗯──要求真多啊。」
陌生的聲音悠悠響起,喬特嚇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僵硬地回過了頭,卻見身後又是空無一人,抬頭望向四周也沒看到半個人影,夜半的森林很是寂靜,不安感沿著脊髓漫上來,他害怕地退後了幾步。
「別怕……別害怕啊……喬特……」他小聲對自己說,雙唇在顫抖,「你可是純血Hunter啊,吸血鬼根本不足為懼……別害怕啊……」
然而自我催眠的效果仍是不高,喬特再度往前走去,步伐稍微加快了一些,踩著落葉的沙沙聲響漸行漸遠,黑暗中逐漸化出了一個高挑的人影。
「努呵呵呵……找到了呢──獻給Lord的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