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厚厚的雲層遮蔽了月光,視野也隨之變得更差,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下,喬特有些累了,自己的腳步聲宛若規律的節拍,他走著走著,稍稍意識到了不對勁。
腳步聲變多了。
他試著改變腳步的節奏,果然聽到了雜亂的跫音,複數,喬特停了下來,轉身,黑暗的四周漸漸走出了什麼東西,將他團團包圍。
──狼的嚎叫劃破了天空。
烏雲褪去,月光穿越樹枝照下,那些巨大的身影顯得明晰起來──狼人。
即便是一個優秀的吸血鬼獵人,都不一定能近距離與一頭狼人搏鬥,喬特明白大事不妙,轉身就跑,狼人集體追了上去,喬特憑著嬌小的身子穿過了林間各種障礙,他聽見狼人在後方撞斷樹枝的聲音,呼吸急促得他要喘不過氣來,下一秒說不定就是他的死期,喬特顫抖的手握不住銀色的匕首,狼人的呼吸聲越來越近,他根本不敢回頭確認他們之間的距離剩下多少,只能拼死向前跑著,直到看見前方有光,喬特難以置信地──看到了人類。
會在這座森林裡出現的人類,只有吸血鬼獵人。
「救救我!」他情急之下出聲大叫,「救命啊!」
那些人回過頭來,確實是人類該有的相貌,喬特朝他們衝過去,撲倒在他們的腳邊,狼人也同樣衝出了樹林,巨大的咆哮聲迴盪在森林中,喬特抱住頭趴伏在地,聽見身旁那些人喝斥了一聲。
沒有預料中的攻擊。
喬特顫抖地直起身子,回頭,看見那些狼人恐懼地退回了樹林,而那些人僅僅是舉起手而已,是寵物嗎?不,狼人是充滿野性的生物,理當無法當作寵物豢養,喬特愣愣地看著他們,與其中一人對上了眼神。
應該不是吸血鬼,他們沒有那麼醜陋的外貌,也不見他們的利牙和尖爪。
「是小孩?」那人問,「大半夜的在這裡做什麼?你是哪個家族的?」
「我、我……」他愣愣地看著那些人,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家族?」
「走丟的孩子?」另一人湊了過來,彎下身看著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喂喂,這裡可是很危險的喔,這裡的狼人尤其兇惡,隨便到這個森林來,Lord會把你當成不速之客,到時候別妄想他還會送你回家。」
「Lord……?」喬特稍稍瞪大了眼。
那是吸血鬼對吸血鬼君主的稱呼,而在他渺薄的吸血鬼獵人常識裡,長得越像人類的吸血鬼──就是純血吸血鬼。
喬特恐懼地放大了瞳孔,起身就跑,卻被對方揪住了後領,拎起來。
「這孩子流血了呢。」他聽見那些純血發出不屑的輕笑,「味道真是好聞……吶,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類小孩跑到這裡來呢?」
「吃了他吧,肚子也餓了。」
「反正Lord在刑房玩得正高興,不會注意到的。」
「吃了他、吃了他……」
「──這可不行。」
優雅的聲音打斷了純血們的交談,黑暗之中走出了個優雅的人影,他手中拿著拐杖,步調很是從容,在喬特的面前站定,那人彎身朝喬特行了個禮。
「初次見面,久仰您的大名。」
喬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後方拎著他的吸血鬼見到那人向自己行禮,很快就把他放下,退後了幾步,恭敬地跪了下來。
「晚安,戴蒙大人。」
「真是抱歉,我們不知道是戴蒙大人的熟人。」
「努呵呵呵……別道歉,因為我跟這孩子也是初次見面。」端起了喬特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會兒,名為戴蒙的男人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傳說中碩果僅存的純血Hunter,怎麼能不送去給Lord當作禮物?」
喬特瞪大了眼,掙扎著想跑,卻被對方用力掐住了頸子,向後推倒在地。
他狼狽地掙扎著想起身,後方的吸血鬼已經站了起來,純血血族身上的危險氣息與混血血族根本無法相比,喬特感到自己的身體因恐懼而僵硬了,雙腿也已經發了軟,無法站立,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下來,他緊咬住了顫抖的下唇。
「你、你們別過來……」
「把他帶回城堡去。」戴蒙瞇起了深色的眼,輕笑,「說是我給Lord的獻禮。」
*
瘦小的身子被用力摔在冷硬的石地板上。
喬特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疼痛與恐懼已經讓他無法思考,吸血鬼們將他架起來,以牆上的刑具銬住了他,喬特痛得掙扎,他的口中被塞進了黑布團,這樣在牆上呈現大字形的拘束法令他十分不舒服。
剛才七手八腳架著他的吸血鬼紛紛退開了,取而代之的是漸大的腳步聲。
「……不知道你安了什麼心,但是我不想接受你的東西。」
「努呵呵呵,真是絕情,但是你一定會喜歡這次的禮物……」
交談聲逐漸大了起來,喬特認出其中一個聲音是剛才在森林裡見到的那個戴蒙,另一個聲音他並不認識,但僅僅是聽著就令人發寒。
那兩人來到了自己面前,喬特稍稍瞪大了眼,站在戴蒙身邊的那個銀髮青年用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冷冷地打量著他──喬特從未見過那麼美的人。
他全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禁慾的氣息,皮膚雖然白皙,卻沒有混血血族該有的 慘白,這個人美得不像世間之物,然而他的氣質又冷得像是沒有感情的娃偶。
「我以為純血Hunter會是強大的對手,沒想到這麼弱不禁風。」伸手撫上喬特的胸口,那人蹙起了眉,回頭望向戴蒙,「……無趣。」
「作為點心享用不覺得不錯嗎?My Lord。」戴蒙心情頗為愉悅地笑了笑,「純血Hunter對我們而言可是傳說中的美味,你不是對食物一直很挑剔?」
「我剛才才進食過。」
「那麼就當晚餐?」
銀髮人兒眉頭鎖得更深了,他厭惡地瞪著戴蒙。
「憑什麼由你來決定我的三餐?」他冷冷地道,「給我滾。」
「Lord,我只是給您建議而已。」戴蒙恭敬地彎身行禮,卻明顯能看見他上揚的唇角,「他可是世界唯一僅存的純血Hunter,嘗過他的血你就知道了。」
吸血鬼君主沉默不語,他緩緩地回過頭來,與喬特金紅色的眸子對上了眼神,被吊在牆上的喬特視線水平比吸血鬼君主要高了些,他看見那雙太過美麗的冰藍色的眸子仰視著自己,覺得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
然而下一秒,那被喚為Lord的銀髮青年咧開一抹令人顫慄的邪魅笑容。
「吶,我不喜歡我的食物像死屍一樣。」他貼在喬特胸口的手掌稍稍上移,指甲輕輕滑過喬特的鎖骨,「叫一聲來聽聽?」
突然,銳利的指甲刺進了喬特的肌膚。
喬特痛得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痛得眼淚流了出來,塞在嘴裡的黑布卻只能讓他發出唔唔的聲音,他的雙腳劇烈的踢動,鎖鍊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迴盪在深幽的刑房內,他看見那個漂亮的銀髮青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而後,他抽出染血的指,輕輕舔了舔喬特的血。
喬特意識模糊中喘息著,看見吸血鬼君主蹙起了眉。
「純血Hunter的味道……」
「美味對吧?」一旁的戴蒙接了話,「你喜歡就好,我先回去了,小心別把他玩死,否則這麼美味的點心就要從世界上消失囉。」
「你沒資格命令我。」
「聽話,阿諾德。」
戴蒙溫柔地安撫道,摸了摸名為阿諾德的青年的柔軟銀髮,吸血鬼君主雖然眼神兇狠,卻難得溫順地沒有反抗,接著的是戴蒙離去的腳步聲。
喬特喘著氣,眼神渙散,口裡的布團被輕輕地拿了開,牽出幾條唾液的銀絲,吸血鬼君主的興趣又重新轉移回他的身上,他冰藍色的眸子天真而殘忍地閃爍著光芒,喬特看著那美麗的笑容,憤怒地咬緊了下唇。
「吶,我們來玩吧。」銀髮青年輕聲地說,露出他尖銳的利牙,「你可要掙扎得劇烈點,才有折磨的價值喔──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