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世紀初,歐洲聯邦──義大利邦西西里區。
在東方的卡塔尼亞,一艘來自北非的巨輪正向港口緩緩靠近,一名戴著眼鏡的青年坐在燈塔的頂端,透過鏡片凝視著那佈滿了巨大蟲類的船身,他緩緩地瞇起了那雙金紅色的眼眸,一頭凌亂的金髮因海風飛揚。
『──怎麼樣?』
耳機裡傳來的聲響讓青年眉頭稍蹙。
「是蚜蟲,裡頭不可能有人生還了。」他沉重地說著,下令,「藍寶,開始定位,方圓半徑設在一公里內,軌道不能有任何偏差,其他人自行找掩蔽。」
『收到!』
整齊劃一的應答從耳機傳來,青年按下右眼鏡框邊的控制器點開立體螢幕,以眼球控制程序,變更為廣播功能,而後他調整了嘴邊的麥克風角度。
「各位卡塔尼亞的住民,我是西西里區指揮官喬特,現在根據剛才發布的蟲警報進行狀況回報:港岸邊發現一艘滿載蚜蟲的渡輪,現在開始進行反物質砲擊,預計60秒後發射,請各位待在家中,緊閉門窗,不要外出,重複一次,請各位待在家中,緊閉門窗,不要外出,蚜蟲是寄生種,萬一不幸爆發蟲災害,整個卡塔尼亞區就必須被棄置,請各位配合。」
廣播結束後,青年再次更換程序,切換為對講功能。
『哈哈!剛才的威脅是什麼?』
夥伴的調笑透過耳機傳來,青年忍不住輕笑。
「有必要讓他們了解事情的嚴重性而已。」說著,青年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藍寶!準備好了嗎?要開始倒數了。」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定位也有很多因素要考量的……』另一個沒什麼幹勁的嗓音傳來,『行了!倒數開始!』
尾音落下的瞬間,耳機裡傳來「嗶嗶」的聲響,青年的視野左上方出現一個小小的計時電子鐘,看著數字從60不斷往下降,他稍稍瞇起了眼。
「各位找好掩護,小心爆炸的餘波。」
『啊啊!喬特你也是!』
青年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調暗了鏡片,左上角的數字不斷減少,十秒、七秒、五秒──他可以看見遠處天空中出現了一團火球──兩秒、一秒。
──零。
那戲劇性的瞬間彷彿進行得極為緩慢。
在反物質砲以兩百公里的秒速擊中巨輪的瞬間,足以使人眼盲的強烈閃光四射,整個大地都為之震動,爆炸的紅色火焰將所有試圖逃離的蚜蟲全數吞沒,幾隻逃得快的僥倖被爆炸的餘波震飛上岸,卻也焦得差不多了,巨輪在剎那間燃燒成海上一團巨大的火球,烈火與海水相撞出大量的蒸氣,他在瀰漫的水霧之中看見船影慢慢向大海沉去,喬特抓著燈塔上的風向儀,等待震動的餘波過去。
「確實擊中目標。」他回報,「各位,該你們出場了。」
『了解!』
遠處港岸邊,幾個人影紛紛從建築物後方跑出,喬特的視線追著人影跑,從北邊的矮屋後面跑出的是手持重型機槍的G,因為行動速度緩慢,選了最容易衝出的位置,從南邊的長巷裡衝出的是一級調查員朝利雨月,最後,從建築物頂跳下的,是同為一級調查員的納克爾,他們拿著輕型兵器,對還在港岸邊苟延殘喘的幾隻焦黑蚜蟲展開立即性的剿滅。
喬特一面注意三人的動向,一面觀察戰況,幾隻的焦黑蚜蟲大多已經死亡,還在掙扎的也已大多無法動彈,殲滅行動進行得非常順利,就在喬特打算下令打道回府之前,他的目光赫然被天空中一群黑壓壓的物體吸引。
似乎不是鳥群。
喬特瞇起了眼,重新調整眼鏡的遠近焦聚,然而,在看清那群物體的真相後,青年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鐵青。
是瓢蟲。
大約十五……不、二十來隻瓢蟲在遠處的天空集體飛行著,目標似乎是這座海島,喬特估算著,彎下身,打開了公事包的扣鎖。
「各位注意,一點鐘方向有瓢蟲群,應該是被蚜蟲的味道吸引過來的。」
『……啊啊、我這邊也看見了。』
『數量有多少?』
「大約二十。」喬特一面組裝槍枝,一面下令,「藍寶,計算麻煩你了。」
『好、好,要增援嗎?』
「不必,這個數量的話能行。」
彈匣組裝的聲音傳來,他聽見G抽了口氣的聲音。
『喬特!難道你打算用……!』
『住手!喬特!那會把他們全引過去的!』
「要瞬間消滅半數以上,這是最好的辦法。」將柏萊塔360XX型大口徑激光砲穩架在槍架上,青年淡淡地道,「納克爾,過來支援,G和雨月原地待命。」
『遵命!』
『喬特,數量出來了,二十二隻,方圓十海哩內沒有其他的蟲類了。』
『小心點!喬特!』
「我會的。」喬特回應道,「MG360XX定位──開始。」
──嗶嗶。
『MG360XX定位系統,開始啟動。』
耳機裡傳來機械女音的同時,眼前的畫面改變了,數位眼鏡與激光砲系統透過聲控結合,視野右上角顯示出現在自己的座標位置,喬特的視線不斷移動著,透過聚焦和眨眼來調整射程,時間彷彿變得極為緩慢,瓢蟲群的行動就有如在空中停止一般,喬特聽見自己的腦中有什麼在嗡嗡作響。
『定位完成。』
那聲機械音讓他的血壓快速上升,喬特繃緊神經,按下板機,咬牙,他感到槍身在震動著,逐漸發熱,他的頭腦彷彿也跟著脹熱起來。
──嗶。
提示音響起的瞬間,青年放開了板機,巨大的激光砲在剎那間射向遠方,後座力讓槍托狠狠撞擊他的肩膀,雷射砲全然打亂了瓢蟲群的飛行節奏,喬特趁著蟲群還沒分散之前轉動槍身,藍色的光線向左掃去,瞬間吞沒了半數以上的瓢蟲,僥倖閃過的蟲向上或向下分散逃竄,激光逐漸減弱,而後慢慢消失。
『擊中目標!』藍寶的聲音傳來,『還剩九隻,往你那邊過去了!』
「我知道。」
『我來引開他們!』
「啊啊、拜託了!G!」
機關槍掃射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試圖重組隊伍的蟲群又再度被打亂,有半數的蟲群朝港口處向下俯衝,剩下的一半仍是持續朝燈塔前進。
喬特快速拆解還在發熱的槍身,胡亂塞進公事包裡,扣上,蟲翅震動的聲音越來越靠近,還伴隨轟隆隆的引擎聲,青年站起身,將公事包用力往下一扔。
「納克爾!」
大鐵箱在空中快速旋轉著,而後被下方騎著機車衝來的納克爾單手接住。
『接到了!小心後面!』
納克爾大喊提醒,耳機傳來的爆音讓喬特瞇起了眼,他蹲下身開啟了金屬製鞋兩邊的開關,在瓢蟲從後方衝來之前向下一躍。
蟲頭用力撞上了燈塔上的風向儀,將那老舊的鐵杆硬生生撞斷。
喬特在半空中旋了個身,他感到鞋底不停傳來震動,他一手扶著眼鏡避免其飛離,一手從懷裡抽出了手槍,單手上膛。
瓦爾特P818GA六連發型半自動原子手槍,四隻蟲,最多只能浪費兩發子彈。
喬特冷靜地計算著,看見巨大瓢蟲揮舞著觸角,朝下方衝來,鞋底的震動在此時達到最高點,在那瓢蟲撲下的瞬間,腳下猛然爆發出一股力道,青年藉著推進力向後躲開了攻擊,同時向準瓢蟲翅膀展開的間隙扣下板機。
子彈貫穿了薄薄的蟲翼,撞入蟲腹之中,巨大的瓢蟲失速墜落,隨即爆炸,另一隻瓢蟲緊接著襲來,喬特半空中翻轉閃過衝撞而來的蟲身,眼看上方又有兩隻瓢蟲同時衝來,他咬牙,向上躲避,錯失了瞄準的時機。
『喬特──!』
「納克爾、別用吼的!至少拿掉麥克風!」青年低聲命令,避開另一次的夾擊,咬牙,「G!回報你那邊的戰況!」
『拜託現在別跟我說話!找雨月!』G的聲音伴隨著機關槍響傳來,隨後接著的是朝利雨月的聲音:『情況很棘手!喬特!它們懂得合作!』
「啊啊、瓢蟲是高智能蟲類。」喬特道,向上躍至燈塔頂端,還不等腳步穩住便朝著飛來的瓢蟲開槍,子彈擦過蟲的觸角,喬特咬牙,再次跳下塔頂迴避,「納克爾!去住宅區守著,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飛過去!」
『我知道了!』
引擎聲再次響起,而後是摩托長揚而去的聲音。
喬特關掉鞋子的反重力功能,降落在草地上,隨後順著下方的坡道開始奔跑,瓢蟲接二連三朝他俯衝直下,喬特時不時改變方向避開攻擊,隨時向後瞄準尋找開槍的時機,他奔下坡道,以圍牆當遮掩,衝入建築物之間狹窄的小巷之中。
在瓢蟲追至巷口的剎那,他迴身扣下板機。
子彈穿破蟲腦直入蟲身,瓢蟲痛苦地向後退了幾步,隨後埋在體內的子彈炸開,連同堅硬的蟲殼一起炸成粉碎。
喬特轉身往巷尾跑去,腦中飛快盤算著消滅剩下兩隻瓢蟲的方式,耳機另一端傳來沙沙的聲響,隨後是雨月大喊的聲音,他瞇起眼。
「G?雨月?」
『……沙沙……喬特!是我!』
「發生什麼了?」
『有一隻逃走了!現在正在追擊!』
「先把住宅區守住!」喬特放慢了奔向出口的腳步,「藍寶,掌握位置!」
『是!』
收到回答之時,喬特的腳步也衝出了巷外。
映入眼簾的是空無一人的廣場,早已在死角等候的瓢蟲衝撞過來,喬特及時向側跳開,肩膀還是被蟲口劃出一道不小的傷口,他向後踉蹌幾步,開槍,子彈擦過瓢蟲堅硬的甲殼,射入後方建築物的頂端,爆炸,喬特嘖了一聲,按著傷口轉身就跑,卻在跑過下一個巷口時瞪大了眼。
另一隻埋伏的瓢蟲飛衝而來。
萬萬沒料到兩隻瓢蟲會合作埋伏,青年被狠狠撞飛出去,他摔在廣場的正中央,向後翻滾了好幾圈,飛離的耳機和眼鏡落在手無法觸及的地方。
看著朝自己直逼而來的蟲類,喬特抓緊了手裡的槍,鮮血自額角流下,模糊了他右半邊的視野,他忍痛喘著氣,眼神卻出奇的冷靜。
只剩下兩發子彈。
要是有任何一發失誤,他必死無疑。
看著兩隻慢慢向自己靠近的瓢蟲,喬特的目光鎖定在最靠近自己的巨蟲頭部,他緊握著手槍,舉起,那瓢蟲突然加快了速度衝過來,喬特起身的同時將槍身一移,朝另一隻較遠的瓢蟲扣下板機,子彈準確地穿入巨蟲體內,爆炸的瞬間,原本衝刺的瓢蟲停下動作回頭看,喬特抓住這短暫的瞬間按下反重力鞋的開關,他的身子向上衝刺,隨後在廣場的正上方穩住了身子。
只剩一隻。
看著震怒的瓢蟲張開翅膀準備起飛,喬特的目光快速掃過廣場上他落下的耳機和眼鏡,失去通信手段,無法請求增援,膛內也只剩一發子彈,喬特感到自己的腦袋因為過度思考而發熱,他聽見蟲翅震動的聲響。
──從兩邊傳來。
驚覺到這點時已經為時過晚,後方衝來的瓢蟲張開血盆大口,喬特雖向上提升高度,還是被蟲口狠狠咬住了鞋子,他情急之下將右腳的反重力鞋踢飛,身體卻也因失衡而掉下,槍身從手裡被甩出去的瞬間,喬特瞪大了雙眼。
──到此為止了。
在死前的這一刻,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喬特自嘲地想,或許自己的毛病過了十年還是沒有什麼改變,這下,或許又要被指責是人偶了。
青年的嘴角泛起了微笑,閉上眼。
腳步聲傳入耳中。
速度很快,但是並不急促,才剛想著,下落的失重感消失了,喬特穩穩地落進了清瘦而結實的懷抱裡,他愣愣地瞪大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
──啪。
飛出去的槍被一隻白皙的手穩穩接住,喬特震驚地看著那個單手抱著自己的男人,那人也平靜地注視著他,而後,他鬆開了手。
喬特重重地跌到地上,他因差點沒撞到脊椎而發出一聲悶哼,抬頭,只見那人握著屬於喬特的槍,轉身面對巨大瓢蟲,將金髮青年護在身後。
瓢蟲的動作停下了,停在空中的巨蟲也慢慢下降到他們後方,就彷彿是在對峙一般,他們前後包夾著那個男人與地上的喬特,既沒有後退,也不再前進,喬特注意到瓢蟲頭上的觸角不斷擺動著,就彷彿是在傳遞訊息一般。
「蟲有兩隻,子彈只剩一發……」喬特慢慢冷靜下來,他看向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耳機和眼鏡,向那人道,「如果你能用那一發子彈幫我爭取到時間……」
「──閉嘴。」
那人冷冷的命令讓喬特噤了聲。
喬特看著那人的背影,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戰略,但也不認為他是因為害怕而嚇得不敢動彈,男人的腳步很穩,雙手也不曾顫抖,就像是身經百戰似的。
是增援嗎?
不可能,他沒有發出請求。
如果是夥伴發出的,增援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到。
倏地,那男人舉起了手中的槍──那彷彿是開戰的信號一般,兩方的瓢蟲同時陷入了震怒,他們停止觸角的扭動,發了瘋似地朝那人直衝而來,那人彎下身單手抱住地上的喬特,起身一躍。
十五公尺。
他們從廣場的正中央,一躍躍向廣場的角落。
喬特從來沒見過哪個人類能有這樣的跳躍力。
那人明明單手還抱著一個青年,身子竟就像毫無重量一般,在半空中輕盈地旋了身,他們落地的瞬間,那人已經扣下了板機。
子彈準確地穿過蟲腦,嵌入廣場對面建築的牆壁,爆炸。
喬特剛想開口提醒那槍的用法,那人已再次粗魯地將喬特摔在地上,他將沒了子彈的槍扔在喬特身旁,回頭看了喬特一眼。
那一瞬間,金紅色的眼眸與冰藍色雙瞳相接。
「你待在這裡。」那男人冷冷地道,「礙事。」
「礙事……我?」
喬特愣愣地看著那人的背影,出生二十六年來,這是第一次被如此嫌棄。
「等等、你要怎麼……!」
那人並沒有搭理他,徑直朝痛苦掙扎的瓢蟲走去,喬特咬牙,注意到就在自己前方幾尺處的耳機和眼鏡,他忍著疼痛感撐起身,匍匐著取回他的通訊器,再抬起頭時,那毫無武裝的銀髮男人已經走到掙扎的瓢蟲面前。
抬腳,一掃。
那宛若鞭擊一般的踢腿狠狠掃過了瓢蟲的頭部,整顆蟲頭硬生生被踢斷,飛了出去,大量的綠色的汁液噴出,沒了頭的蟲瘋狂揮舞著四肢,那男人抓住了蟲腳,一腳踩住蟲腹,向後扯,將蟲腳一根根用力拔斷。
喬特吃驚地張大了嘴。
眼看同伴遭受慘不忍睹的酷刑,後方的瓢蟲振翅衝了上來,那男人旋身一踹,身型巨大的瓢蟲蟲腹被一記踢擊摜破,蟲身向後飛了有好幾尺遠。
──不可能。
震驚已經無法形容喬特˙彭哥列現在的情緒。
──瓢蟲可是有三百公斤,竟然一腳就……!
他看著那徒手慢慢將巨蟲肢解的男人,腦袋幾乎已經停止思考。
──他是人類嗎?
『喬特、喬特……!』
手裡的耳機傳來同伴呼喚的聲響,喬特從驚詫之中回過神來,匆忙戴上耳機和眼鏡,他按開開關,雖然畫面有些模糊,但是還沒壞。
「是我。」他道,「我沒事。」
『藍寶的雷達偵測不到蟲了!你在哪裡?剛剛發生了什麼!』
「我在燈塔東南方廢棄住宅區的廣場……」喬特說著,又再次愣愣地看向廣場中央已經四分五裂的兩隻瓢蟲,「不過……似乎不需要增援了……」
『似乎?』G疑惑地嗓音傳來,『似乎是怎麼回事?喂?』
「我待會兒再連絡你。」
看著那銀髮男人朝自己緩緩走來,喬特切斷了通訊。
他摘下眼鏡,抬頭看向那銀髮男人,那人身上沾滿了蟲的綠色體液,他一手抓著一瓣瓢蟲的甲殼,喬特試圖站起身,那人卻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喬特,這讓那金髮青年有點尷尬,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先開口,無論來者是善還是惡,畢竟還是救了他。
「剛才非常謝謝你。」他微笑起來,向那人伸出手,「你的戰鬥方式讓我……」
喬特赫然打住了話。
那個人的臉近得湊上了他的鼻尖,喬特愣愣張大眼,他看見那男人閉上了那雙美麗的冰藍色眼睛,喬特的腦袋翻成一片空白。
什麼?
是要接吻嗎?
他側頭試圖避開,卻聽見對方丟下蟲殼的聲響,喬特的下巴被兩隻手指捏住,他的臉被扳了回來,還來不及出聲,對方吻上了他流血的額。
喬特愣了一會兒。
他可以感覺到那柔軟的舌尖在輕舔他的傷口。
說實話,那人一身發臭的綠色黏液讓他感到有點噁心,但喬特仍然沒有推開他,那人舔吮他傷口的動作很輕柔,就像是理毛的小貓一般。
「那個……」喬特試圖說些什麼,那人停下了動作。
他平靜地望向喬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裡映照不出任何情感,喬特注視著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既視感,他眨眨眼,再次凝視男人的五官。
──長得好像雲雀恭彌。
「你到底是……」
「──我們會再見面的。」那人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指揮官。」
男人自顧自地說著,拾起地上的蟲殼,轉身一躍跳上了建築的屋頂,快步離開,喬特抬手摀上額頭被舔過的傷口,不久才聽見了G等人呼喚自己的聲音。
是因為先聽到G的聲音才離開的嗎?
那麼說,驚人的跳躍力、平衡感和卓越的聽力,再加上那強大得足以徒手肢解巨蟲的暴力和舔傷口的動作──是獸人嗎?
而且,極有可能是貓科動物。喬特靜靜地思索著,撿起手槍塞回槍袋裡,撐著發疼的身子站起,腳步顛了一下,他向前撞進了G的懷裡。
「真是……!叫你會亂來!」那紅髮獸人低聲抱怨,將喬特的右臂繞過自己的肩膀,撐起傷痕累累的長官,「沒事就好了!」
「不過……這個景象究竟是怎麼回事?」隨後趕到的朝利雨月看著一地殘破的蟲屍驚嘆,「這是什麼新式武器造成的嗎?」
「哈哈……」喬特虛弱地笑了兩聲,「回去再跟你們說明好嗎?」
G和朝利雨月對望一眼,聳肩。
「總之先回去吧。」
說著,G向前邁步,朝利雨月上前攙扶喬特的左臂,三人緩緩離開了廣場。
屋簷上,下風處的銀髮男人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冷冷地瞇起了眼。
-第一章(作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