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阿諾德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夜晚的風拂起了喬特金燦燦的髮,他趴在欄杆上,俯瞰著底下輝煌的羅馬,平靜地閉上了眼,嘴角勾起淺淺的微笑。
身旁的雲雀恭彌沒有回話,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打算利用我和彭哥列家族的事情來控制我嗎?」喬特淡淡地道,平和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綱吉的個性很纖細,你不該那樣和他說話的,雖然他很恨我,但是你想利用我打擊彭哥列的話也沒有用。」
「你不怕我公開你的秘密嗎?」雲雀嘲諷地瞪了他一眼,「我已經掌握你所有政敵的資料,只要我有那個意思,一夜之間毀掉你的事業也不是問題。」
「唉,你還真是可怕。」喬特苦笑了起來,「但是,總有一些事情是必須要坦然面對的,欺瞞大眾的人還說要迎來和平的世界,這樣不是很諷刺嗎?」
「為什麼……?」雲雀有些不能理解地注視著他,「你連在這裡殺我滅口的想法也沒有嗎?你不在乎政治生涯和你的夢想了嗎?」
「毀了可以重建,失敗了,也可以再站起來。」喬特睜開眼睛,回過頭看著雲雀,溫柔地微笑起來,「『改變世界』這個夢想可不是輕鬆就能達到的,如果這輩子辦不到,那就用下輩子,下輩子辦不到,就用下下輩子。」
「人是沒有來生的,你太天真了。」
「怎麼說呢?沒有死過就不知道吧?」喬特溫和地道,望著雲雀灰藍色的眼,「或許在你聽來很天真沒錯,但人只有懷抱著信念,心才會安定下來。」
「全都安定下來的話,世界還有什麼樂趣?」
「……你還在尋找刺激的年紀。」喬特將視線移開了他,心情頗好地微笑,「可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樂趣』與『不安定』不能相比較。」
雲雀恭彌看著他,有些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
不管自己在言語上如何挑釁如何威脅,對喬特這個人就是不起作用,他是用看孩子一般的溺愛眼神在看著自己的,雲雀撇開了頭,陷入了沉默。
眼前這個人,完全沒辦法利用。
他沒有人性的弱點,他的內心沒有空隙、沒有恐懼、沒有罪惡感,確實如阿諾德所說,喬特的性格太完美了,這個人根本就沒辦法為他所控。
……似乎開始有些明白,阿諾德憧憬他的原因了。
「我是個情報販子,喬特。」雲雀恭彌轉移了話題,瞄了喬特一眼,「澤田綱吉對我說過『知道太多的就得死』,這是地下世界的法則,如果有一天彭哥列家族打算殺我滅口,你打算怎麼做?」
「你死了的話,阿諾德一定會很痛苦吧。」喬特轉頭看著他,羅馬繁華夜晚的燈光映紅了他的側臉,「到時候他會對彭哥列家族展開報復,G也就不得不承擔起責任,到時候的結果可能有兩個,一是阿諾德無法再當警察,二是政府全面針對黑手黨展開攻擊,不過那時候你已經死了,所以也……」
「──我不是要你分析我死了之後的事,我是問你『打算怎麼做』。」
喬特沒有回話,只是微笑著望著他。
他們兩人之間陷入了好一陣子的沉默,雲雀恭彌看著喬特的眸子,突然感到發問的自己有多麼愚蠢,愚蠢到他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他低下了頭。
竟然會去問喬特會為自己做什麼。
竟然會假定彭哥列家族打算殺他滅口。
情報販子是生是死,本來就和政治明星毫無關係,就算地下世界翻雲覆雨,早就已經決定要和彭哥列斷絕關係的喬特也沒有插手的理由,況且就算真的要整治黑手黨,那也都是他當上首相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
再者,澤田綱吉的個性,喬特知道的比自己更多,澤田綱吉不可能殺害雲雀恭彌,只有可能將他拉入彭哥列藉以封鎖雲雀知道的情報,而自己進不進入彭哥列,和喬特一點關係也沒有,因他們本來就是黑道與白道兩個世界的人。
──我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來試探他……
雲雀有些不甘心地咬緊下唇,又瞄了喬特一眼。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利用他?賄賂?威脅?恐嚇?恐怕沒有一個方法能對喬特產生效用,那麼這顆看似到手的棋子,不就根本就無法使用嗎?
自己現在是在焦慮嗎?
在地下世界有著黑薔薇之稱的雲雀恭彌,竟也會在交涉中感到焦慮嗎?
「放棄吧,恭彌,雖然我很喜歡你,但你無法利用我的。」喬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和地笑著,「我很抱歉把阿諾德拖進這樁危險事件,請你原諒我。」
──混蛋,你的人性呢?
雲雀恭彌任他揉著自己的黑髮,低下頭,白皙的臉龐泛起了淺淺的紅暈。
這是第一次,他在交涉中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這是與鬥嘴鬥輸澤田綱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喬特的性格根本就好到有問題。
──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不責怪我?至少露出一點人性的破綻來啊。
「……我改變主意了。」雲雀突然開口,冷冷地揮開了喬特的手,「我不要利用你了,我要找阿諾德當我的第三方勢力。」
「恭彌,我說了別把阿諾德拖入危險……」
「──當我有危險的時候,他一定會來幫助我。」雲雀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轉身,握緊了拳頭,「我沒有利用他,這是我和阿諾德之間的羈絆。」
喬特看著他,微笑起來。
特殊刑事長阿諾德是自己的好朋友,這點社會大眾都知道,雲雀恭彌是想藉這點,連帶利用喬特的名聲,至少也能對彭哥列家族達成威嚇的作用。
「你啊,真不愧是情報販子黑薔薇……」
「謝謝誇獎。」雲雀冷漠地道,頭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卻在出口的門前停下了腳步,回眸,「──還有,阿諾德是我的。」
雲雀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喬特愣了愣。
他看著那黑色背影推開頂樓的大門,大步離開,忍不住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