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晚上先在那不勒斯過夜,明天搭火車北上前往羅馬。」風走在雲雀的身旁,在冷清的街道上徒步而行,「考慮到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們選的飯店和市區有點距離,不過品質還挺高級的……恭彌,你在聽嗎?」
「嗯。」
雲雀淡淡地應聲,漫不經心地瀏覽著四周的景物。
在飯店的接駁車來臨以前,他們兩人在港口附近晃晃,在高聳層疊的大貨櫃之間穿梭,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兩人身上,貨車已經少了,人也漸漸散去,風見雲雀沒有心思聽自己說話,便將手中的住宿資料收下去。
他抬起頭,望向貨櫃的上方。
「我們去上面看夕陽如何?」風溫柔地問,「上面的風也比較涼。」
「嗯、好啊。」
風微笑起來。
雲雀搭住了他的肩膀,風兩手將他抱了起來,縱身一躍,兩三步就跳上十餘公尺高的貨櫃,強勁的海風將他們的黑髮拂得凌亂,雲雀稍稍瞇起了眼,睜開,絢爛的晚霞映入他的眼簾,他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風將他放了下來,兩人坐在貨櫃的頂端,望著天邊的彩霞。
「如果能常常都有這種空閒就好了呢。」風望著雲雀微笑的側臉,閉上眼,海風將長長的辮子吹起,他笑了起來,「其實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啊。」
雲雀望著風,沉默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又回頭看向夕陽,斂下了長長的睫。
「你的病情……我一直都知情的。」雲雀淡淡地道,頓了頓,「風,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跟著我,去做你想做的……」
「──跟恭彌在一起,就是我的夢想啊。」
風打斷了他的話,微笑著望著他。
夕陽映上了他的側臉,與他一身紅色的長衫很是搭配,紅褐色的雙眸彷彿也在夕照之下散發著光輝,雲雀平靜地看著他,而後低下頭,移開了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關係,風看見他的耳朵有點紅。
「風,我……」
雲雀突然閉上了嘴。
突如其來的雜亂腳步聲從下方傳來,伴隨著吼叫聲與咒罵聲,還有直升機的聲音,風抬起頭,只見一架直升機從海上而來,距離還有點遠,雲雀卻認出了直升機上的標示,那是義大利犯罪組織艾斯托拉涅歐武裝集團。
下方有人往上發射了一發信號彈,引導直昇機的方向。
「是阿帕契長弓,果然是武裝集團。」雲雀回頭對風使了個眼色,「風。」
「是!」
風舉起拳頭,大喝一聲,向下數拳,將貨櫃砸出了一個破洞,雲雀縱身跳進洞內,踢開貨櫃內幾個箱子,騰出一個小空間,風也跟著跳了進來。
黑暗中,雲雀自口袋掏出手電筒,打開,咬在口中,又打開公事包,簡單組裝了小型的電離子切割器,戴上面罩,示意風後退一點。
「那不是威爾帝研發的……」
「嗯。」應答的瞬間他按下開關,小心翼翼地將貨櫃無聲地切出了個小洞,「這樣可以不讓貨櫃變形、也比較不引人注目。」
「你打算偷聽嗎?恭彌。」風有些擔心地蹙起眉,「太危險了,別人的事我們還是少管吧,要是被發現的話,我們可是會沒命的。」
「少管閒事還當什麼情報販子?」
雲雀透過那銅板大小的小洞向下窺探,只見幾個持槍者匆忙從下方跑過,後面還傳來一陣陣爆炸聲,恐怕是用以逃跑的車子被警方炸掉了,不得已只好徒步逃跑,雲雀稍稍瞇起了眼,即使距離很遠,他還是看見了那些人手臂上有著艾斯托拉涅歐的標誌,看來直昇機是來接他們走的。
直昇機的聲音逐漸遠離,那些人也漸漸跑遠,而後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雲雀恭彌沉默了好一會兒,靜靜聆聽著直升機的聲音,而後,他爬過風的身邊,往上跳出了他們原先打出來的洞。
「恭彌、你要去哪裡?」
「以聲音來判斷,直昇機應該已經降落了,我要查明他們的位置。」
「等、等等……!」
風伸手要去抓他,卻只搆到了雲雀的鞋跟。
雲雀恭彌已經俐落地跳出洞外,腳步聲咚咚咚地在貨櫃上踩出極大的回音,風嘆了口氣,隨即跟了上去,想來雲雀恭彌之所以會在重獲自由身之後就從事情報販子這種危險的工作,也是因為他那股強烈好奇心造成的契機。
雲雀恭彌的內心一直擁有屬於他自己的一股「正義」。
這股正義驅使他去搜索情報,亦驅使他活躍於黑暗世界之中,也讓他懂得如何去抉擇販賣情報的對象,雲雀恭彌做為情報販子,並不是給得出錢就拿得到情報,他向來是個難搞的賣家,因此這也讓雲雀恭彌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
但是那也沒關係。
風跟在雲雀身後,大步奔跑著。
──只要有我在,他就不會落入任何人手中。
天外閃出的一道銀光剝奪了風的注意。
他抬起頭,瞪大了紅褐色的雙眼,比起大腦思考,身體更本能地下了判斷,他雙腳一蹬,撲上雲雀的腰,抱著他往旁邊滾了好幾圈。
──碰轟!
那震天的聲音宛若爆炸,只是少了煙與火。
雲雀恭彌勉強坐起身,幸虧風緊緊護著他才沒有受傷,一抬頭,只見剛才他所站的地方被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大洞,簡直就像是被鐵砲砸中了一般。
「什、什麼……那是……」雲雀愣愣地看著還在冒煙的洞口,一雙灰藍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直昇機不是降落了嗎?從哪裡來的攻擊……?」
「小心!」
風才剛坐起身又立刻將雲雀壓下去,一陣風掃過他們的頭頂,雲雀恭彌尚未回過神來,風就將他向後扔了出去,他在硬梆梆的貨櫃上翻滾了好幾圈,抬頭。
那是一個男人。
一頭銀髮被海風吹得凌亂,炯炯有神的冰藍色眼睛卻又為整個人的形象帶來一絲不紊的秩序與嚴厲,那股鋒利的凜冽的殺氣,簡直就像……
──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