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
六道骸手中插著一小塊蛋糕的叉子停下了動作。
他抬起那一藍一紅的異色雙眸,望向咖啡桌對面的雲雀恭彌。
「你是這麼推斷的?」
「很有可能。」雲雀恭彌吸了一小口手中的漂浮冰咖啡,淡淡地回答,「沒有任何人看到那支攝影機被架設的經過,也不知道架設者是誰,所以接下來的事情,還要我調查下去的話,收費要增加五百萬。」
「……真是獅子大開口。」六道骸發出幾聲輕笑,將蛋糕度入口中,「那麼,你認為我接下來應該直接處理掉那個女人,還是靜觀其變?」
「你不知道盯上你的是誰。」雲雀恭彌冷淡地回答,「但是,自己看著辦。」
六道骸輕笑起來,以一種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對面的黑髮男人。
啞女是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被誰盯上,六道骸有一千種使對方灰飛煙滅的方式,這個事件不過是他與雲雀恭彌見面的一個藉口。
事件越複雜,雲雀恭彌就能與他共事越久。
「我猜……這是一股未知的外來勢力。」六道骸慢條斯理地隨便推論,「畢竟,我想不出任何跟我結仇的組織,會用這麼精心策劃的計謀。」
「你想說什麼?」
「你不覺得很好奇嗎?雲雀恭彌。」那藍髮男人單手托著頭,笑吟吟地道,「在這個西西里島上,竟然有你黑薔薇不知道的外來力量。」
「我會知道的。」雲雀恭彌的臉色沉了下來,「那是不是外來的還無法肯定。」
「誰知道呢?」六道骸微笑起來,閉上眼,「我是個毒販,對方如果看上的若不是錢,就是毒品,但是目前為止,這兩項一樣都沒少。」那藍髮男人頓了頓,睜開眼,刻意看了眼雲雀恭彌,「當然,被你拿走的那份除外。」
「你是想說,我和那女的共謀騙錢是嗎?」
「誤會,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六道骸聳肩露出了無辜的神情,「我的意思是,難道你不想知道這個女的究竟是誰?她的背後又是哪裡來的組織嗎?」
「我很快就會查出來。」雲雀恭彌執拗地道,別開頭,「只要你付錢。」
「那自然不是問題。」明白自己的激將法成功提高了雲雀恭彌的調查意願,六道骸的嘴角勾起了弧度,「那就萬事拜託你了,我美麗的黑薔薇。」
雲雀恭彌冷哼了一聲,並沒有接受,卻也沒有拒絕。
他們之間陷入了一會兒的沉默,雲雀吸了口漂浮冰咖啡,半晌才又抬頭。
「對了。」他道,「還有件事情你必須配合……」
*
六道骸離開了整整兩日。
他並沒有向宅邸內的部下報告自己的行蹤,更沒有向啞女說明,只說會外出幾日就回來,但這段時間他只是住在附近的小旅社,按照雲雀恭彌所說的,足不出戶,在網路上等待雲雀恭彌的消息。
當然後者是沒有給他什麼消息。
不過第三天的中午,當六道骸終於打算退房時,雲雀恭彌發了兩段影片過來,一段是一星期前他拍下的舞蹈影片,另一段則是昨天下午拍攝的。
在六道骸看來,兩段影片的舞姿乍看之下沒有什麼變化,但手部的姿勢確實改變了,這或許就是雲雀恭彌所提過的「藏在舞蹈裡的手語」。
在影片的後方只附著這麼一句留言:
──「老地方見。」
當六道骸趕到夏洛特咖啡館時,只見雲雀恭彌坐在那個熟悉的角落,這次他的面前擺著一杯焦糖瑪奇朵,白皙的側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珍珠一般的白潤柔和,他望著窗外的樣子很安靜,看起來不像在等人。
六道骸遠遠地看著他,而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整個地中海,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取代他的女人。
他願意用一切的代價去換,只要能得到雲雀恭彌。
才這麼想著,那角落裡的黑髮男人就回過頭來,他看到了站在櫃台前的六道骸,灰藍色的眼神冷冽了起來,六道骸知道那是他面對自己時才會展現的防衛。
「喔呀喔呀?」六道骸緩步走了過去,在那黑髮男人的對面坐下,「你行動的效率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真不愧是黑薔薇。」
「……並不是完全解開謎底了。」雲雀恭彌冷冷地道,眼神卻隱約有幾分不甘,說著,他將一張紙遞給了對面的藍髮男人,「兩段影片你都看過了吧?」
六道骸沒有回話,他接過那張紙,上頭只寫著兩行字,字跡有點潦草,或許不是雲雀恭彌本人的字跡,六道骸仔細端詳了上頭的內容。
第一行是「沒有異狀」。
第二行是「外出兩天,原因不明。」
「這就是解讀後的內容?」六道骸抬起頭,問,「所以她的確在傳遞訊息。」
「不止如此,她在監視你。」雲雀恭彌語氣平淡地提醒,「而且定期向某個不知名的組織報告,不過,她作為間諜也被那台攝影機監視著。」
「喔……原來你還沒查到那個組織是什麼。」六道骸仰起頭,刻意傲慢地諷刺,「我還以為才三天的時間,黑薔薇就什麼都解決了呢。」
「光是舞蹈的改變,就可以推論出很多情報。」未料雲雀恭彌沒有生氣,他只是冷笑一聲,開始攪拌眼前的焦糖瑪奇朵,「簡而言之,就是你太笨了。」
六道骸稍稍蹙起了眉。
「喔呀?」他將雙手壓上桌面,身子稍稍向前傾,「那你推論出了什麼高見?」
「你曾經說過,她剛開始來的時候曾經到處奔波,而且也沒有跳舞的習慣。」雲雀恭彌拿手裡的湯匙指向他,開始了邏輯的推理,「假使跳舞打從一開始就是傳遞情報的方式,這代表她當時還不需要監視你,也很有可能是她當時沒有被監視,不過暫且避開這個問題不討論,這裡能夠確定的事情只有一項──那個女人的任務改變了。」
「喔……?」六道骸頗有興趣地揚起了唇角,「你的意思是,她從原本一項需要在巴勒摩四處跑動的任務,換成了『監視六道骸』的任務,是嗎?」
「可能的原因有幾項……」雲雀低下頭,再次開始攪拌他的咖啡,「一、最初她是一個人行動,後來可能變成多人行動,所以有人接手了任務。二、她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只需要靜觀其變。三、她的任務被打斷,現在需要觀察。」
「原來如此。」六道骸沉思了一會兒,又問,「你認為會是哪個?」
「……三者都有可能。」雲雀恭彌喝了口咖啡,回答,「不過,先前你和我提起了香水的事情……讓我想到了第四種可能。」
「香水的事情確實很可疑。」六道骸補充道,低頭沉默了幾秒,雲雀恭彌的邏輯推論現在完全吊起了他對這個啞女身分的興趣,「按理來說,根本不可能有女人為了自己恨的男人而換香水,就算是因為寄人籬下……我沒有給她任何好處,也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這個討好的方式顯得特別可疑。」
「或許那並不是討好,而是掩飾她犯下的錯誤。」
「錯誤?」
「沒錯,她的錯誤就在於,『她不小心換了香水,而且被你發現了』。」雲雀恭彌放下咖啡杯,唇角勾起了一抹勝利的微笑,他一字一句緩緩地道,「所以,我所說的第四種可能就是──這個啞女前後並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