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的思緒現在相當混亂。
即使身為地中海勢力最大的販毒集團黑曜的首腦,他還是因為雲雀恭彌所推論的第四個可能性而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行事小心謹慎的他,竟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讓第三個人混入了他的家中?跟他一起共處?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六道骸抬手捂住了臉,異色的雙瞳睜大,這是頭一次,他在會面中完全將注意力從雲雀恭彌身上移開,「是三胞胎?不……但是……千種送來的戶口紀錄中並沒有第三個人……」
「……以現在的技術而言,要完全變裝成另一個人並不是難事。」雲雀恭彌淡然地道,眼神卻透露出一絲玩味,第一次看見六道骸露出如此焦躁困惑的表情,這讓他心情頗為愉快,「在義大利有這種技術的人不多,要鎖定我想應該不困難。」
「你鎖定需要多少時間?」
「我不能確定,保守估計一星期。」
「那太慢了……!」六道骸再次低下頭,咬牙。
他感到自己的頭在發熱,腦中飛快地思考著,比起眼前一臉冷靜的雲雀恭彌,首次意識到危機感的六道骸倒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一個星期之後,黑曜集團會被滲透到什麼地步?那女人的背後有著什麼?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錢?毒品?那為什麼還不行動?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他們在觀察什麼?先前又做了什麼行動?
「我沒辦法等上一個星期……」六道骸沉默了半晌才又抬起頭,看向對面安靜啜著咖啡的黑髮人兒,「我要從那個女人開始下手,引出她背後的組織。」
「說不定她只是一個棋子。」雲雀恭彌心情頗好地玩著手中的湯匙,眼裡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很有可能……她會被利用完就丟。」
「……必須一試。」六道骸的語氣聽得出煩躁,「我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組織會用這種方式盯上我,如果他們要的是毒品的話也未免──」
六道骸猛然打住了話。
他睜大雙眼,撫上自己的額,像是想到了什麼,雲雀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怎麼沒有想到……」六道骸喃喃地道,「武器……」
那幾個音節從藍髮男人口中吐出的剎那,雲雀恭彌瞪大了眼。
艾斯托拉涅歐的武器──那被特殊刑事長偵破的軍火集團消失的三成的武器,據傳就放在身為艾斯托拉涅歐餘黨的六道骸那裡。
一股不安的感覺霎時間湧上心頭。
雲雀恭彌放下了手中的湯匙,將手收到桌面下,掩飾指尖的顫抖,盯上那批武器的組織有很多,但是膽敢如此出手的,只有那些勢力大過黑曜集團的。
如果是在過去的話,他能夠斷言,敢動手的只有彭哥列。
但是現在──由於現在他,情報販子雲雀恭彌,在交易的時候一把掀了那些六道骸藏在政府和議會的底牌──現在,政府已經不怕黑曜集團了。
而在政府之中,他所知道,有膽量和能力盯上那批武器的,只有一人。
國家警察特殊刑事長──阿諾德。
這個猜測竄上心頭的剎那,雲雀恭彌的雙頰頓時失去了血色,他低下頭,咬緊了泛白的下唇,感到額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難不成,自己正無意間把阿諾德拉進危險之中?
不,但是,阿諾德說過他工作忙碌,短時間內不會過來西西里,再說,如果真是阿諾德,他現在在哪裡?是用什麼手法調查的?如果只是一般的警方就好處理,但如果是阿諾德──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成為阿諾德的阻礙。
「克羅姆,是我。」
六道骸的聲音在此時打斷了他的思緒,雲雀恭彌抬起頭,只見那藍髮男人手中正拿著手機,雲雀恭彌的心裡急了起來,他猛然站起身。
「你立刻把那個女人給殺……喂!」
剩下的句子還未說出口,通話便被迎面撲上來的雲雀恭彌給打斷,那黑髮男人抓住六道骸的手,在瞬間關上了闔蓋式手機,強制中斷了通話。
六道骸狠狠瞪向眼前的雲雀恭彌,卻發現那雙灰藍色眸子也正瞪著他。
「給我一天的時間。」那黑髮男人咬牙一字一字地說,「這二十四個小時內,我會幫你查出究竟是誰在背後,你先不要出手。」
「喔呀?你這是不服輸嗎?」六道骸發出幾聲嘲諷的笑,「做為一個情報販子,你的性格會不會太可愛了?現在有危險的是我的組織……」
「──所以都說了只要一天了!」
雲雀恭彌憤怒的低吼讓六道骸愣住了。
那張因怒火而扭曲的美麗臉龐讓六道骸產生了些微的快感,組織被入侵的不安感在那雙眼的瞪視下逐漸消失了,他的興趣又逐漸回到雲雀恭彌身上,六道骸嘆了口氣,或有幾分嘲笑自己天真的味道,他仰起頭,輕笑出聲。
「好吧,我就給你一天的時間。」六道骸放慢了說話的速度,「明天晚上八點我們在這裡碰面,你把最後的結果告訴我,我帶你去武器的存放地點,如果最後確認一切沒事,我們的契約就算完成。但是……」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陰冷的邪魅,「──如果你最後查不出來,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成交。」雲雀恭彌很快地鬆開了六道骸的手,轉身拿起自己隨身的公事包,「相對地,要是你敢先出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真不喜歡被懷疑,黑薔薇大人。」六道骸聳了個肩,靠上椅背,他攤開兩手,作為表示清白無辜的手勢,「不過,只有一天的時間。」
雲雀恭彌沒有回答他,只是快步跑出了咖啡廳。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六道骸目送著他快步跑離的背影,忍不住發出了輕笑,他拋了拋手裡的手機,再次打開,撥通了電話。
「以為我會聽你的嗎?雲雀恭彌……」他愉悅地輕哼一聲,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向話筒另一端的少女輕聲道,「是我,克羅姆,抱歉剛剛有點小干擾。」
六道骸頓了頓,才又慢條斯理地開口。
「把那個女人做了──用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