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促回到家時,看見風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即使心裡再怎麼急切,看到風的時候還是安心了下來,雲雀恭彌扔下公事包,轉身輕輕關上大門,他放輕了腳步朝風走過去,在沙發旁彎身蹲了下來。
風的呼吸聲緩慢而規律,雲雀恭彌抬手測了測他的鼻息,接著手指緩緩上移,撥開了風前額的墨色瀏海,他沉默了半晌,低頭,靠上風一起一伏的胸口。
感覺到些微的重量,他的雙胞胎哥哥睜開了眼睛。
「唔……恭彌……」風含糊地道,雙眼疲倦地睜不開,但他仍是抬手摸了摸雲雀的頭,「你剛才……去哪裡了……?」
「去工作。」雲雀淡淡地回答,卻沒有撥開那只輕撫著自己的溫暖的大手,「沒什麼,你好好睡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唔……」那黑髮人兒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額,硬是撐開沉重的眼皮,坐起身,「要是恭彌出了什麼危險……我……」
「──我不會有事的。」雲雀恭彌輕聲打斷了他,灰藍色的眸子上昂直視那雙擔憂的紅褐色瞳眸,他平靜地補上一句,「因為我很強。」
風望著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卻又帶著自己所沒有的冷傲與堅定的臉龐,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他抬手摸了摸雲雀的髮,眼皮又再次因疲倦而蓋下。
「風。」
雲雀的聲音輕輕喚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應了一聲,抬眸。
「──你不要再吃那個藥了。」
風緩緩地睜大了雙眼。
雲雀恭彌別開了頭,似乎是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他好看的眉緊緊蹙起,風望向雲雀恭彌,卻只見他鍾愛的弟弟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
「我……不喜歡你一直睡。」
似乎是從那保持平淡的語氣中查覺到了一絲的寂寞,風歛下睫,他沉默了幾秒,想要開口說話,卻感到自己的喉嚨哽住了,眼眶酸澀得難受。
那紅衫男人硬撐起了一抹微笑。
「知道了。」他點點頭,聽見自己的聲音有絲沙啞,「……我不會再吃了。」
*
在藥效作用退去以前,雲雀恭彌留風一個人在家休息。
他獨自一人前往那個死者的妓女院,時間已是下午,期限是明晚八點,妓女院是晚上六點開門,雲雀在妓院對面的書店等候,如黑曜集團所調查的資料千真萬確,那麼啞女身上的疑點也未免過多了。
妓女有這麼一個同齡的妹妹,但從資料上卻看不到一個家庭存在三個同齡的女人,他們並不是三胞胎,而如果「啞女前後是兩個人」這個假設是正確的,那必然有其中一個是喬裝出來的,以這個假設為前提來推理,最初前來找上六道骸、在巴勒摩四處奔波、頻繁出入妓院的那個是真的妹妹的話,那麼現在在六道骸家的這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假扮的。
阿諾德有可能扮成女人嗎?
是阿諾德本人親自出馬嗎?以那銀髮男人一貫的行事風格而言,機率很高,阿諾德年紀也很輕,光滑的皮膚適合扮女人,再加上啞巴這個設定,不必暴露他低沉的嗓音,阿諾德確實有扮成女人的可能性。
但是,凡事小心為上的六道骸有可能看不出來嗎?
雲雀恭彌闔上手中隨便來打發時間的書,再一次望向玻璃櫥窗外那緊閉的妓院大門,眉頭深鎖著,心裡的焦躁感逐漸膨脹。
問題是,是什麼時候替換的?
真正前來復仇的那個妹妹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是被殺掉了嗎?政府會為了潛入一個毒販子家中而殺害一個無辜的女人嗎?這是警方的做法嗎?
就算警方真打算這麼做,阿諾德會同意嗎?
那麼,那個女人和政府聯手的可能性呢?
她被買通的可能性呢?不過,若是為了報殺親之仇而特地從帕奇諾趕來巴勒摩,有可能這麼容易被說服嗎?
不……等等。
那女人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姐姐死掉的?
六道骸雖喜歡隨便殺人,但按照他多疑小心的性格來看,應該有自己處理屍體的手段才對,況且,女人擅自住進六道骸家調查姐姐死因的這個舉動,就彷彿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六道骸是兇手似的。
受害者死亡時間和啞女來到巴勒摩尋找兇手的時間太相近了。
這件殺人案並沒有鬧大,目前西西里警方也只當作失蹤來處理,但啞女卻在短短兩個星期內就找上了六道骸──她是怎麼做的?這和她的工作有關嗎?她的工作是什麼?難道她也是裏社會的人?
但是,「半年」這個線索又是什麼意思?
半年才能撥空一次的職業,在混亂的裏社會中根本找不到如此規律的工作,再說,帕奇諾這個小城市也不是裏社會人的聚集地。
不過,如果她也是裏社會的人,會用這麼正當的方法調查姐姐的死因嗎?對裏社會的人來說,一旦確認兇手是誰,就會用更陰狠的方式報復回去,只是,六道骸是黑曜集團的首腦,敢這麼招惹他的人少之又少。
──不,如果一開始不打算招惹他,又怎麼會過來找六道骸?
如果,啞女的動機並不是報復呢?
假使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那批武器?
雲雀恭彌從沉思中猛然驚覺過來,他愣愣地瞪大了眼,像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給怔著了,一會兒,他才又斂下睫,原先止住的呼吸又慢慢恢復規律。
這個假設太過大膽了。
他搖搖頭,抿起了唇,抬眸,看見妓院的鐵門緩緩拉開。
六點整,雲雀恭彌走出書店,向對街的妓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