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在這宛若城堡一般的建築內獲得了不錯的生活。
她的行動並沒有遭受限制,這讓她得以多次出入雙胞胎姊姊曾工作的那間妓院,也在巴勒摩四處奔波,六道骸對她在忙些什麼總是很有興趣,每晚要求與她共進晚餐,啞女雖百般疑慮,卻還是接受。
這樣看下來,六道骸是個健談的人。
身為地中海地區勢力最大的毒品運營商,他本人並不碰毒品,他的屬下也不碰,但他的家中倒是有個實驗室,用以研究什麼樣的毒品最易成癮、最易製作,但六道骸本人也不進那個實驗室,即使被啞女發現了實驗室的存在,他也很坦然,說那裡偶爾會有一名瘋狂科學家過來使用。
但,或許是察覺到六道骸也在注意自己,那啞女有一天突然安分下來了。
這件事六道骸一直到幾個星期後才發現,那女人現在每天乖乖待在六道骸家的大宅中,再也不去巴勒摩的大街小巷四處奔波,也不再常常跑去那間妓院,她變得喜歡在宅邸內四處走動,偶爾她會在自己寢室的窗邊跳舞,舞風頗有東南亞的韻味,六道骸也注意到她擦的香水換了,他在晚餐的餐桌上偶然提起這件事,於是隔天,啞女又換回了過去的香水牌子。
只是一天晚上,柿本千種冒著冷風回到了大宅。
當時六道骸正在與啞女共進晚餐,聽聞柿本千種回來的消息,他只是優雅地搖了搖杯中的紅酒,命令克羅姆前去迎接,直到從容用完了晚餐後,六道骸才緩步邁向千種的房間,推開門時,那戴著眼鏡的陰沉男子正在整理資料。
「交待你的事情如何了?」那藍髮男人慢條斯理地問,反手帶上了門,「為了你的情報,我忍受了那女人快一個月。」
「如果這是為了您的消遣興趣,就得自己忍耐,骸大人。」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將手中的資料雙手呈上給六道骸,「得到的資料不多,但可以確定的是──骸大人,這個女人很詭異。」
六道骸接過資料,稍微翻閱了一下,異色的雙瞳飛快瀏覽過一頁頁的照片與文字,他蹙起了眉,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又抬起頭。
「就這些?」他問,柿本千種點點頭。
那藍髮男人再度將視線移向手中的資料。
先前在妓院裡所殺的那個黑髮妓女,是後天失聰,母親早死,父親採取放認管教方式,據說有一名兄長,是否有弟妹則不明,兄長為逃離家庭已離家出走,下落不明,那妓女在兄長離家不久後也離開了出生地帕奇諾,到巴勒摩和梅西拿等較繁榮的城市賣淫為生,他的原生家庭也在不久搬離原本的住處,從此去向不明,不過,在帕奇諾的戶政事務所中,確實有這麼一個雙胞胎妹妹的紀錄資料。
但是,街坊鄰居的口述中,並沒有關於這麼一對雙胞胎的記憶,況且,最終姐姐離家出走時,也沒有帶著妹妹一起走,至於妓院其他的妓女,只有兩個和受害者較為親近的女人知道這個雙胞胎妹妹的存在。
──如果這對姐妹的感情並不是很好,那麼妹妹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這樁看似哈姆雷特的復仇劇中,似乎存在著幾個隱藏得太好的疑點。
六道骸放下手中的資料,轉身離開了柿本千種的房間。
*
雲雀恭彌拖著一只行李箱,在藥房買了一盒OK繃。
方才在情報交易的途中遭到拒絕付款的買家開槍攻擊,手指受了一點小傷,雖然憑自己一個人靠暴力也成功把應得的錢搶回來,但少了殺手赤龍的護衛,黑薔薇一個人獨自行動很容易被看扁。
走出藥房,雲雀恭彌轉身走進了附近的公園,在公共廁所簡單清洗過傷口,他扯開OK繃的包裝,將傷口包紮起來,而後他彎下身,扭開水龍頭,掬起幾把清水,接連著將臉潑濕。
水珠沿著瀏海的髮稍滑落到臉上,在沿著頰滑過,滴下,流進排水孔,雲雀恭彌抬起頭,看向鏡子裡自己的臉,那與風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蛋讓他蹙起眉。
──失眠。
是為什麼失眠的?
真的是失眠嗎?
那天早上以後,風每天都相當晚起。
他嗜睡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晚上也不見他晚睡,一睡著就彷彿陷入了昏迷一般,就是三個鬧鐘也叫不醒──就連今天早上也是。
想到這裡,雲雀恭彌蹙緊了好看的眉。
早上起床的時候,看見風穿著圍裙趴倒在餐桌上,鍋裡焦黑的荷包蛋已經起火,他滅火關掉瓦斯爐後,叫了好幾聲才把風叫醒,後者卻用疲倦的表情道歉,說他做早餐到一半,不小心睡著了。
……有這個可能嗎?
雲雀恭彌在心裡一再質疑,風原本不是這麼嗜睡的人,他會因為失眠就放棄武功的練習嗎?再說,區區的安眠鎮定劑有可能讓人嗜睡到這種程度嗎?
這背後一定有問題。
雲雀恭彌淡淡地想著,抓住身旁的手提皮箱,斂下睫。
回去以後,還是該要從風的藥包裡偷一包藥拿去化驗,雖然風和他的主治醫師是多年的舊識,但是在裏社會裡打滾,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轉身就要離開,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了鏡子裡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影。
雲雀恭彌冷冷地瞇起了眼。
「……你有什麼事嗎?」
他以冷到不能再冷的嗓音低聲問,後方的人影發出了輕佻的笑聲。
「我們這麼久沒見,你招呼我的聲音應該再快樂一點,不是嗎?」
說著,那人從暗處中走了出來,午後的陽光從高處的窗口照進,打在那張蒼白的臉龐上,紅色的右眼在光芒的照耀下反射著妖異的紅光。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你還是一樣的冷淡,雲雀恭彌……不過,這次,我不是特別來調戲你的。」那邪魅的嗓音輕聲說著,「──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委託,黑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