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因為欲求不滿而殺害妓女這件事在裏社會早已不是新聞,誰也沒有笨到去惹上地中海區最大的藥頭,但若有心,只要稍微打聽一下也能得到情報。
一個多月前,一個匿名A的用戶連上了一個名為Black Feather的資訊交流論壇,放出了關於妓女失蹤案的傳聞,說他的親人失蹤了,想尋找和他有同樣遭遇的人,結合這股受害者的力量,向警方和社會尋求正義。
不久之後,A得到了回音。一個匿名Fassi的用戶在討論串中留言,表示他在看到這則貼文之後,很擔心自己正在當妓女的妹妹,立刻就去妹妹工作的妓院詢問下落,但是,他的妹妹好像已經被處理掉了。
『被一個可怕的男人。』
Fassi這樣寫著。
『老鴇揍我,要我不准問,其他同事也都漠不關心。』
『她們說的話全都是一樣的:「誰叫她留著一頭黑髮呢?」』
Fassi的留言引發了一波小騷動。
其他人原先不敢發話的用戶紛紛匿名出來討論,失蹤的妓女都留著一頭黑髮,而在當中短髮的比例又更高。那個「可怕的男人」究竟是誰,有越來越多人參與討論,於是,突然有一名用戶留言:
『你們聽說過一個地下聚會嗎?』
『不定期』
『不定地點』
『有人在那裡尋找黑色短髮的美人』
『不限男女』
『不吸毒的人進不去』
然而,這則留言才發出兩個小時,就遭到了管理員刪除。最先發文的A用戶遭到停權,接著便沒有人敢再說話了,誰都不想惹上麻煩,要結合眾人力量向警察尋求幫助的計畫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只有最先留言回應的Fassi孤立無援地在論壇裡發了另一則貼文:
『那我妹妹要怎麼辦?』
『誰來替她收屍?』
然而,彷彿就是回應了他的期望一般,討論串被刪除的第三天,在網路上匿名為Fassi的飯店服務人員艾列克‧菲斯這天晚上回家時,在家門口遇見了一個褐髮褐眼的高挑男子。
那男人的穿著看起來有點嬉皮,他自稱是A,透過IP位址追蹤才得知菲斯的住處。菲斯一開始相當警戒,但與A聊天的過程中,菲斯逐漸卸下了防備,他和A去一間小酒館裡喝了一晚的酒,聊了很多關於妓女失蹤案的事。
A說,他也有個才十八歲的妹妹,也是黑色短髮,先前因為有妓女朋友失蹤而前去追查,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菲斯對A的遭遇感同身受,他說起自己的雙胞胎妹妹艾莉西亞‧菲斯,說他們幼時在帕奇諾一起長大,感情相當要好。兩人的母親很早就過世,父親成天賭博喝酒,根本不管孩子的死活,菲斯兄妹兩人互相扶持長大。一天晚上,父親喝醉酒回來對他們施以暴行,哥哥艾列克‧菲斯為保護妹妹艾莉西亞,將父親打倒在地,用酒瓶痛毆他,直到父親昏迷在血泊之中。
他以為父親死了,害怕事情曝光,艾列克趁夜逃離了這個家,艾莉西亞則留下來替他處理後續。後來,父親送醫急救活了過來,本性卻依舊難改,沒過多少時日,艾莉西亞也受不了父親的暴行,離家出走。到巴勒摩和梅西拿一帶賣淫維生,而在這之後,兄妹兩人也時常有聯絡。
「我大概半年會和她約出去玩一趟。」菲斯對A坦承,「因為公司每半年就會放一個長假,我想把時間用在艾莉西亞身上。」
菲斯本身並沒有家庭。
他在職場也不太好過,打滾了這麼多年,依然是個房間清潔工,再加上他受過的教育不多,又不大識字,常常受到他人的欺侮。
「像我這種人,艾莉西亞是我唯一的心靈依靠。」菲斯說著,眼眶紅了起來,「但是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我為你和艾莉西亞感到難過……Fassi。我跟我妹妹的感情也相當要好。」A神情沉重地回應,但眉宇間又有著幾分嚴肅,「為了得到妹妹的情報,我進去裏社會打滾了一段時間,你看這個。」
說著,A拉開袖子,露出底下幾個針孔的痕跡。
「雖然不是什麼光榮的東西,但是只要手上有這些,就能夠得到接近兇手的機會。」A誠懇地望著菲斯,問,「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Fassi。」
*
菲斯躺在漆黑的地牢裡,因毒癮發作而不停顫抖著,口水橫流,四肢也在不停抽搐。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女走來,替他已經不堪負荷、滿是針孔的手臂又注入另一劑毒品。毒癮得到解放的瞬間讓菲斯感到有些飄飄然。
「如何?克羅姆。」
六道骸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紫色頭髮的少女平靜地回頭。
「他的說詞還是相同,骸大人。」那少女輕聲說,「說褐色頭髮褐色眼睛、身材高挑,一個名叫A的男人,一切都是他指示的。」
聞言,六道骸深深嘆了口氣。
「算了吧,我可愛的克羅姆,這傢伙只是個用完就丟的棋子。」
六道骸說著,轉身慢條斯理地步出房外,身後的紫髮少女小碎步跟上前,貼在他的身旁向前慢慢行走,六道骸伸手摸她的頭,心思卻聚焦在別的事情上。
這個假扮成啞女,名為紅牌妓女艾莉西亞‧菲斯的男人,只是為了報妹妹被殺的仇而來的,最大的問題是後面操縱這一切的那個A。
他是受什麼人的指示而來的?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連菲斯都不知道的,最初的那個啞女又是誰?
到底是什麼人,可以扮出有如雙胞胎一樣的易容,在酒吧與他見面?
「骸大人。」克羅姆輕聲問,「還要再逼問他嗎?」
「他已經知道了我的身分,不能就這樣讓他回去,慢慢把他拷問到死吧。」六道骸微笑著下了命令,走到衣帽架邊取下自己的大衣,「是時候去和雲雀恭彌見面了,我可愛的克羅姆,你就和千種和犬一起好好看家吧。」
「遵命,骸大人。」
目送主人推門離去,克羅姆‧髑髏恭敬地彎身鞠躬。
*
晚上八點,夏洛特咖啡館外。
溫度只有大約十度左右,雲雀恭彌拉緊身上的外衣,看著遠處的六道骸慢條斯理地走來,那男人一如既往向他露出了親切而虛偽的微笑。
「今天赤龍也沒來呢。」他裝作漫不經心地提起似的,雲雀冷瞪了他一眼。
「你怎麼確定他不是在附近?」
「說得也是。」
六道骸望向雲雀的身後,彷彿那裡有什麼,就在雲雀打算回頭的時候,他突然彎下身,在雲雀恭彌的嘴角啄下一個輕吻。
他隨即向後跳開,躲過及時而來的狠戾一拐。
「看吧,赤龍的確不在。」六道骸輕聲一笑,舔了舔唇角。
雲雀恭彌擦去嘴角的唾液,瞪著六道骸的目光滿是厭惡。
他握緊浮萍拐的手一度用力到浮現青筋,但他最終還是顫抖著垂下了手。
「……你再做出這種事,我就削掉你的下嘴唇。」
他嗓音顫抖的方式像是在隱忍憤怒,這讓六道骸感到很愉快。他喜歡惹雲雀恭彌生氣,喜歡那總是冷若冰霜的面容因自己而扭曲的瞬間。
「那麼?你得到了什麼新的情報?」六道骸輕笑著問,「為了你,我可是讓那女人多活了一天的時間,總不會告訴我毫無收穫吧?」
「是最近在網路上組成,自稱正義分子的小組織。」雲雀恭彌淡然地道,將浮萍拐收回袖裡,「和地方警察可能有掛鉤。」
「哦呀?」六道骸揚起眉,對雲雀恭彌給出的答案略感意外,「小組織?你確定不是為了武器而來的?那個逼真的易容術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有血緣關係的人,行動的目的還不明。」雲雀恭彌的回答透露出一絲敷衍,「要怪就要怪你殺太多妓女了。」
看著雲雀恭彌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六道骸瞇起眼。
「你從哪裡得來的情報?」他輕聲問,雲雀給他一個冷瞪。
「你沒資格過問我的情報源。」
見雲雀態度強硬,六道骸咧開一抹笑。
「我真是失望,雲雀恭彌。」他假意輕聲嘆息,「我給了你二十四小時時間,以為你會給出更高明的答案,沒想到你卻拿出這個回答。」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就是我得到的事實。」
雲雀恭彌面不改色地回答,肩膀卻顯得有些緊繃。
──真是不會說謊。
六道骸咧開一抹冷笑,卻沒有揭穿。無論雲雀恭彌在隱瞞什麼,他遲早也得吐實,想著,六道骸跨步上前,搭住雲雀恭彌的肩膀。
「不過,我這裡也查不出什麼來,只好先去武器存放的地點看看。」他領著雲雀恭彌向前走,微笑,「等到確認對方的目的是不是武器以後,說不定你就能給出更高明的答案了呢。」
「答案只有一個,沒有高不高明之分。」雲雀厭惡地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卻還是跟在六道骸身旁,向漆黑的街道邁開了腳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