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酒吧之前,他去街上晃了晃。
雖然口袋裡沒有半毛錢,阿諾德卻很愛刷卡,然後把帳單丟給他的室友,他買了條純白色的圍巾,搭上自己的大衣挺好看的,讓阿諾德頗為滿意,時是春末夏初,冬裝大打折,他自認為沒有很對不起室友,又闊綽地多買了一條,還晃去酒類專賣店買了瓶高級的白葡萄酒。
他兩三口就將整瓶白葡萄酒灌完,然後帶著圍巾前往酒吧。
在通往酒吧的路上,他經過了一條沒什麼人的死巷,裡面傳來痛毆的聲音、叫囂的聲音,血肉濺灑的聲音,猜測或許是暗殺組織又集體行動,阿諾德停下了腳步。
武器劃過空氣中的聲音,讓他的心微微顫動。
他的全身湧上一股奇妙的感覺,像是興奮,又像是狂喜,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麼,阿諾德記得自己從來沒打過架,他會做的事情就只有發呆、睡覺與喝酒,還有刷卡讓別人付帳,但此刻,這股出現在他心裡的悸動,連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終於,殺戮的聲音完全靜止了。
那些人會出來吧?他們會殺了自己嗎?
阿諾德的心怦怦跳著,他旋了腳跟,往那暗巷裡走去,地上倒著無數的人,鮮血匯聚成河流,那些人們都還活著,在抽動,卻動彈不得,他有些訝異,卻又止不住自己一探究竟的慾望,終於,在死巷的盡頭,一隻黑豹蹲坐著,舔舐著前腳的血漬,一雙灰藍的眸子散著冷光。
──不,那是一個人。
一個黑髮的少年蹲在角落,手中握著一雙銀色的浮萍拐,他輕輕舔去拐上的血漬,宛若一隻正在理毛的貓,那少年抬起眼,貓瞳霎時綻出一股兇狠的殺氣。
阿諾德的雙腳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動都動不了。
並不是出於對少年的畏懼,而是──興奮,對鮮血氣味的興奮、對強者的興奮。
「這麼多人,都是你一個人幹掉的?」他咧開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著那少年,「我很欣賞你。」
少年沒有回話,靜靜地舉起了拐子。
阿諾德看出他的殺意,心臟因狂喜而顫動著,卻沒有絲毫的動作。
「要不要……加入我?」他說,但卻連他自己不確定自己指的是要加入什麼。
「……我討厭成群結黨。」少年終於開了口,以冷淡的好聽的音色。
「只有我、和你,算不上成群結黨。」
少年抬起頭來,擱下了拐子,注視著阿諾德冰藍色的眼睛。
他們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或許是因為察覺到阿諾德的興奮,少年只是楞楞地望著他,並沒有展開攻擊,阿諾德走近他的身邊,彎下身來,與少年平視。
「你是誰?」平靜地,那少年問。
「跟你一樣,不算是人類。」
他看著少年瞪大了眼,像是茫然、又像是敬畏,卻更像是得到了救贖,彷彿透過他的身影看見了另一個人,阿諾德將另一條圍巾拿出,套上少年的頸子,摸摸他的頭一如他在安撫野貓。
而少年溫順地閉起了雙眼,像是接受了他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