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到普羅文斯家以來,吉安托莉亞每天勤奮學習如何作一個淑女,公爵請來家庭教師教導她宮廷禮儀、刺繡和社交,吉安托莉亞一直很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洩了底,但只有做家務才能讓她的心情鎮定下來,除了困難的學習之外,貴族之間的勾心鬥角、冷漠疏離也不是簡樸了小村莊裡的人際關係可相比擬的,除了科札特之外,普羅文斯家的人都視她為無物,只因為她的體內沒有流著貴族的血,唯一與她相處得好的也只有城堡裡的下僕,這段艱苦的期間,科札特一直守在她的身旁,他們兩人的感情日漸深厚,而吉安托莉亞也不負眾望地為科札特生下了一兒一女,這也是首次,她讓普羅文斯家上下感到了她的存在價值。
結婚十年後的一天早晨,科札特在父親普羅文斯公爵的命令下,準備以下一任公爵繼承者的身分前往王都覲見君主腓力六世,於是吉安托莉亞讓僕人整理了行李,帶著孩子,隨著丈夫一起上了馬車,驅車前往巴黎。
從尼斯到巴黎的路程是長而遙遠的,年紀幼小的孩子也不免吵鬧,即使吉安托莉亞柔聲安撫他們,孩子仍舊哭得不像樣,他們途經一處空曠的草原,吉安托莉亞提議下車休息一會兒,科札特答應了,他們帶著孩子下車,讓孩子在草原上盡情地奔跑,吉安托莉亞也撩起長裙,和孩子們一起奔跑嬉戲,泥土沾上了他們華麗的衣服,風拂亂了他們梳得整齊的髮,吉安托莉亞卻覺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她的心和草原上的風一樣湧動著,混著泥土味的青草有家鄉的味道。
上了馬車,到了巴黎,她又是舉止優雅的淑女,他們在王宮待了一陣子,與法蘭西王室交流了感情,受過十年的嚴苛的訓練,吉安托莉亞如今已擁有良好的社交手腕,不過幾週的時間,她已與皇后成為了要好的閨房密友,皇后一天早晨說要帶她坐馬車在巴黎的市街逛逛,吉安托莉亞欣然答應了,她前去請求科札特的同意,她溫柔的丈夫不加思索地答應了她。
「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她柔聲說著,親吻科札特的臉頰。
「只要妳平安回來就沒問題。」而科札特輕撫著她的側臉,微笑道。
她跟著皇后一起出了門,瀏覽巴黎市井百態,人們在皇族經過時紛紛讓路脫帽,皇后偶爾向人民揮揮手,但更多時候是和吉安托莉亞聊天,她們途中經過市場,吉安托莉亞問能不能讓馬車駛進市場裡去,皇后答應了她,吉安托莉亞的心情越發興奮,自從嫁作貴族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上市場去了,她們逛過賣食物、水果、肉類的攤販,路上聽見有人喊著要賣馬,叫著這是一匹老馬,廉價拋售,吉安托莉亞遠遠地看見了那匹馬,她原本興奮的心突然沉寂下來了。
她望著那匹憔悴的馬,瞪大了眼。
而注意到吉安托莉亞,那匹馬也開始躁動起來,牠不安地跺了跺腳,被賣馬人扯著韁繩轉過了頭,吉安托莉亞回頭請求皇后停留一會兒,然後她下了馬車,朝那匹老馬跑去,那頭馬也躁動地想朝她衝去。
「我買了。」她向賣馬人叫著,匆匆從手袋中拿出幾枚銀幣,「這匹馬我買了。」
「……噢、您確定?」那賣馬人上下打量著吉安托莉亞的穿著,知道來者是個貴婦,「這匹不過是不值錢的老馬,如果您要更好的馬,我還有幾匹,只要女士您再多幾個銀幣就可以……」
「不必了,謝謝。」吉安托莉亞冷淡地回應,伸手輕輕撫上了馬頭,「我只要這匹,這匹就行了。」
她怎麼會認不出來,這是她一手養大的馬。
十年前離開宅邸的時候,她將這匹馬送給了阿諾德。
「這匹馬是怎麼來的?」她問,想著自己或許有可能再與那銀髮少年見一面,「牠原來的主人呢?」
「這……」賣馬人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這匹馬不是我的,是我代人賣的。」
「代人賣?」直覺這之中有什麼不對,吉安托莉亞從手袋裡拿出了另一枚銀幣,「那個人是誰,您願意告訴我嗎?」
賣馬人貪婪地看著女人手中的銀幣,心底盤算了一會兒,最後他仍是伸手接過了銀幣。
「您保證聽了絕不退貨?」
「我保證。」吉安托莉亞肯定地回答。
「……是專門審問異端的士兵。」賣馬人悄聲道,語氣很是緊張,「大概是從囚犯那裡偷過來的,我跟他交情算不上很好,但他知道我懂得賣馬,您知道,我幹這行已經三十年了,我只是做好我本份的事情而已……我是個良民,您得信我。」
「我信,謝謝您。」吉安托莉亞輕聲回答。
她牽起疆繩,轉過身朝馬車走去,抬頭望向車上的皇后,她感到自己紅了眼眶。
「珍。」她輕聲喚道,「能告訴我審訊所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