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展現貴族、財閥和中產階級財力的絕佳機會,1846年五月的一天晚上,在巴勒摩一處有如宮殿般富麗堂皇的宅邸後方,花草修剪得整齊漂亮,角落點起了火把,將幽暗的夜晚照得有如白晝,侍者在搖曳的火光中拿著佳餚美酒來回穿梭,角落有弦樂團彈奏樂曲助興,談論聲與歌聲此起彼落。
薩萊諾親王家的皇女埃琳娜˙克洛蒂爾薇˙迪˙波旁與她的兩名貼身侍女在護衛的注視下從容下了馬車,守衛在看過她的邀請函後便恭敬地放行了,得以混入會場的喬特和埃琳娜會意地點了頭後,領著阿諾德在場內散開。
「總之先找出埃里亞斯,再想辦法接近他。」喬特身旁銀髮人兒的耳邊悄聲道,「我負責左邊,你能幫忙負責右邊嗎?Lerche。」
「左邊男人比較多。」阿諾德小聲道,「我去,你肯定會露餡。」
喬特苦笑了一下,點點頭。
他們握了下彼此的手,分頭散開。
埃里亞斯˙馬歇爾,根據彭哥列自警團的情報,是個藝術品商人,他將法國和北義那些有名的畫作和雕刻販賣給這些西西里的貴族名人,此外,他也販賣名畫的複製品給那些追求品味與高雅的中產階級,據報失蹤的數名巴勒摩平民婦女,在失蹤前幾日都曾見過這名畫商,自警團和巴勒摩警方會懷疑到這人頭上也是正常的,畢竟平民沒有那麼多錢買畫,也沒有欣賞畫作的雅致和品味,在失蹤案件發生前與這些民女見面,使埃里亞斯自己染上了嫌疑。
況且,根據喬特的說法,失蹤的民女全都是外貌出眾美麗的女人。
喬特˙彭哥列因而憑直覺做出一個大膽的假設:在埃里亞斯把畫作和藝術品賣到南義的同時,他也將南義的女人賣到了北方去。
在該假設屬實的基準下,並不難猜測目標會看上什麼樣氣質的女人。
阿諾德向侍者取了杯紅酒,裝模作樣喝了一大口,偶爾與人擦肩而過時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像個未經世事的純真少女,好奇的眼光環視著會場,冰藍色的眸子藉機掃視可能的人選,才一會兒的功夫,就碰到了向他敬酒的人。
那人的上嘴唇上方留著小鬍子,有著高挺的鷹勾鼻,一頭褐髮梳成整齊的油頭,臉上的細紋透露了他的年齡,外觀大致上符合描述中埃里亞斯。
「美麗的小姐,一個人嗎?」那男人問,阿諾德略顯羞怯地搖了搖頭。
「我和主人一起來的。」他以柔美的女性嗓音回答,「如果沒事的話……」
他轉身故作要離開,男人及時拉住了他的手,阿諾德一個重心不穩撞上了男人的胸口,那男人扶上了他的腰,阿諾德靠在他的胸口一會兒,幾秒後又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似的,他趕忙站穩身子,推開了男人。
「那個……十分抱歉。」他紅著雙頰,怯怯地道,「我先走了……」
說完他轉身快步離開,臨走前刻意落下了一條蕾絲手帕,阿諾德的身影很快隱沒於人群當中,他回頭,看見男人彎身撿起了手帕,貪婪地聞了一口。
──得手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回頭在右側會場尋找喬特˙彭哥列的身影並不是件困難的事,遠遠地阿諾德就可以望見那個被男人包圍的金色身影,他在心裡暗咒了一聲,快步趕向喬特的方向,以一個間諜來說,太過引人注目又不懂得迴避的喬特嚴重不及格。
當阿諾德擠入人群時,已有不少男人擅自搭上了喬特的肩膀,也有人用手指輕捲著那頭金色長髮的髮絲,還有更甚者撫上了美人的腰,看見那金紅色眼眸中隱含的不知所措,阿諾德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火。
站在他眼前的人是Gimpel。
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現在正被一群輕浮的男人玩弄。
他甚至忘了自己先前已經與Gimpel說過再見,在理智還試圖釐清喬特與Gimpel前,雙腳已快步朝眼前的金髮人兒走去,勾住他的腰,將他拉入懷裡。
周遭的男士們很明顯地都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了。
「分明是鮮花,吸引到的偏是一群蒼蠅。」他嘲諷似地冷哼一聲,帶著敵意的銳利眼眸冷冷掃視了在場的男人,而後他抓住了Gimpel的手腕,「跟我過來,Gimpel,你適合的是有禮節的紳士,而不是……『這種』。」
他刻意在最後幾個音節加了重音,冷冷的目光高傲地瞥了那群錯愣的男人一眼,而後他冷哼一聲,將Gimpel拉出了人群。
「謝謝你,Lerche。」Gimpel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抓著Lerche的手又緊了些,「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剛剛不知不覺就被困住了。」
「別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Lerche溫柔地回答,望著眼前的金髮美人,一向犀利的冰藍色眼眸也柔和起來,「但是,不管幾次我都會救你的。」
Gimpel錯愕地抬起了頭。
他們兩人對上視線的剎那,阿諾德才猛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其實根本就不是女人,那不是Gimpel,是喬特˙彭哥列,這讓他不禁漲紅了臉。
「我、我是指……」他紅著雙頰,吞吞吐吐地辯解,「我是指……在這段期間內……畢竟是為了任務……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喬特輕聲打斷了他,阿諾德抬起頭,直視那雙漂亮的金紅色眼眸,他感到自己的雙頰又更紅了,「謝謝你,Lerche,你真的很溫柔。」
說完,他稍稍彎下身,在阿諾德的側臉落下了一個吻。
明明對於仕女而言這是表示友好親密、再平常不過的動作,阿諾德卻感到自己的臉頰發著燙,他緊咬著下唇,對於自己的心慌意亂感到幾分厭惡,這不是個間諜應該有的表現,他頭一次感到如此愧對自己的專業。
「兩位小姐是一起來的嗎?」
及時響起的偏低聲線打斷了阿諾德的思緒,他回過頭,只見方才的小鬍子男人拿著手帕朝他們走來,喬特也警覺了起來,那男人牽起阿諾德的手,彎身輕輕吻上他的手背,收到阿諾德打信號的視線,喬特也伸出了手讓男人親吻。
「那是我的手帕……!」銀髮的仕女狀似注意到紳士手中的蕾絲手帕,以羞澀的嗓音輕嚷,前後角色轉換之迅速讓身旁的喬特不禁愣了一下。
「是的,女士。」那小鬍子男人禮貌地道,將手帕遞還給他,「我猜……您是波旁王家的侍女?是和埃琳娜公主一起來的嗎?」
「咦?」那嬌羞的銀髮女人有些慌張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帕,上面確實是繡著波旁王家的紋章,她胡亂點了點頭,身旁的Gimpel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她卻突然抓住了Gimpel的手臂,「我、我和我的姐姐都是王女的侍女。」
「您好……」聞言,Gimpel硬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拉起裙子微蹲向那男人敬了禮,「我……我叫作Gimpel,我妹妹Lerche受您照顧了。」
「不必客氣,Gimpel小姐,我是路易˙埃里亞斯,是個商人。」
那男人如兩人所預期地回答了他的名字,喬特有些吃驚地看向身旁的阿諾德,頓時明白了那銀髮人兒變臉如此之快的理由,他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我對商人的事情相當有興趣,想必埃里亞斯先生一定在許多地方遊歷過吧?」Gimpel問道,溫柔的眉眼之間透出大家閨秀的儀態,「方便的話,能請埃里亞斯先生為我們姐妹說說經商的有趣經驗嗎?」
「我、我也想聽……」身旁的Lerche附和道,用懇求的神情望向那男人。
或許是因兩姐妹的美麗而動心,也或許接近她們就是本來的目的,埃里亞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帶著兩姐妹到角落去,三人暢談了一個晚上,或許酒精的催化也一些效果,在兩姐妹的吹捧下,埃里亞斯越談越盡興,喬特巧妙地善用了他的說話術,誘導男人保持愉快的心情毫無防備地繼續說下去,阿諾德則利用他訓練有佳的套話技巧,適時拋出幾個問題套出了重要的情報。
路易˙埃里亞斯是約赫西貿易商團的首領,負責地中海地區和法國之間的貨物流通,由於法蘭西現任國王路易腓力與兩西西里王國的公主瑪麗是夫妻,在兩國往來做生意幾乎沒有障礙,況且,在如今資產階級為尊的法蘭西王國,約赫西商團的勢力更是不能小覷,憑藉著連國王都要敬畏三分的權勢,約赫西商團開始做起非法的交易,例如:鴉片,以及人口販賣。
西西里的姑娘勤懇務實,未經過上流社會腐敗陋習的汙染,她們健康的身體透露出文藝復興時期那種豐腴而自然的美麗,在法蘭西相當受歡迎。
在談話中,埃里亞斯不斷描繪法國富裕豐饒、還有巴黎時髦奢華的景象,並邀請兩位侍女放棄她們原本的工作,加入約赫西商團隨他一起到法蘭西,嫁給有錢有勢的法國貴族,從此獲得不愁溫飽的富裕生活,他誇口自己認識許多有權有勢的單身貴族,都愁沒有西西里的女孩作新婦。
喬特進一步詢問埃里亞斯究竟帶了幾個女孩到法蘭西,當中成功成為貴族妻子的又有多少,那男人含糊帶過了幾個數字,喬特要他說說經歷,埃里亞斯便避開了話題,從男人所說的謊言中,他們兩人逐漸得出了真相。
確實,在1830年那場革命失敗後,西西里便陷入了貧困的泥沼中,再加上外來民族的入侵和日漸上升的犯罪率,西西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對於仍無法脫離貧窮的西西里女孩而言,埃里亞斯口中描述富裕豐饒的法國宛如夢中的伊甸,而香水、珠寶、綾羅綢緞、奢侈繁華的生活就彷彿鮮嫩欲滴的禁果,西西里飽受窮困所苦的女孩要不上當也難。
但在聽過埃里亞斯這番話後,兩人幾乎可以確定──這些女孩應該大部分都是受騙而自願前往法蘭西的,但疑點卻是,這些女孩離開西西里後便杳無音訊,是否到達法蘭西或是還囚禁在西西里的某處,這點還有待查證。
兩人答應了埃里亞斯的邀約,三人約定這件事情不會告訴任何人,並談好明天碰面的時間和地點後,這才從宴會會場離開,收到他們兩人的暗號,埃琳娜便假裝要先行離開,三人沉默地坐上了馬車,返回自警團總部。
回到自警團時,只有G和戴蒙˙斯佩德前來迎接。顯然是從G口中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戴蒙˙斯佩德相當擔心未婚妻會被那個該死的巴伐利亞作家給拖累,但在聽說事情一切順利後,這兩人也終於放心下來。
「我們和他約好了明天傍晚五點在港口碰面。」換下一身女性裝束,喬特˙彭哥列站在窗邊,望著窗外漆黑的景色,緩緩拉上了窗簾,才又道,「我和安格洛先生,接下來很有可能會出一趟長期任務,最遠甚至可能到達法蘭德斯。」
「這次我們總可以隨行了吧?」G問,語氣裡略帶著一股不滿,他瞪了一眼靠在沙發旁的安格洛˙里契,眼裡頗是警戒,「你可是首領,必須確保你的安危。」
「當然可以。」喬特毫不猶豫地回答,「不過,我希望你們能保持距離。」
「保持距離。」戴蒙˙斯佩德低笑了一聲,「身為一個首領,你實在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你在船上發生了什麼事,保持距離的我們要如何得知?」
「難得我和斯佩德持相同意見……」G不滿地蹙起了眉,「他說得沒錯,就算你在船上被殺,扔進海裡,在夜晚中保持距離,我們根本就沒辦法看見。」
「放心,我會隨身攜帶信號彈,如果有什麼騷動,你們在數公里外也能看到。」喬特微笑著回答,神情顯然一點也無緊張之色,「況且,我對我的身手有信心,就算發生了什麼,也還有安格洛先生在。」
G的臉色沉了下來。
「哼,區區一個小說家能做些什麼事?在他來得及做什麼之前你就死了……」斯佩德低聲埋怨,阿諾德冷瞪了他一眼。
「……各位,我的目的是帶回那些失蹤的女孩。」喬特嘆了口氣,走到沙發旁,在阿諾德的身旁坐下,「那些孩子可能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時間拖得越久,她們回到故鄉來的希望就越渺茫,雖然這個計劃聽起來可能相當草率,但是我不希望因為動作太大使埃里亞斯警覺,而延緩了出發的時日。」
「但是,喬特,你的安危的確相當重要。」一旁的埃琳娜平靜地提出了看法,「要是你在這趟任務中出了什麼萬一,現在的自警團沒有你的帶領是維持不了長久的,到時候別說是給西西里帶來幸福和安樂了,可能……」
「……妳想得太多了,埃琳娜。」喬特溫和地微笑起來,「不過,妳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要是發生什麼意外狀況,只有兩個人確實有些不足。」
「讓我隨行吧。」G自告奮勇,「我和一小隊人馬保護你的安危。」
「──我不喜歡。」
阿諾德在此時冷冷地插了話,G的臉色一陣扭曲。
「你指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里契先生?」
「我贊成彭哥列先生原本的提議,人多只會礙事。」阿諾德平淡地道,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腿上抱枕的絨面,「人越少、事情越不會曝光,也更能安靜迅速地達成任務,從簡原則也是潛入行動的一項重要法則。」
「你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G。」
喬特及時地喊住了那紅髮男人,阿諾德瞇起了銳利的眼。
「這樣好了,我們否決『一小隊人馬』這個提案。」喬特平靜地道,試圖調解這兩人之間濃重的火藥氛圍,「G,請你攜帶足夠的武器,明晚請你變裝跟蹤我和安格洛先生,一起潛入船內,因為船內的情況全是未知,我沒有辦法擬定作戰計畫,到時候就請你隨機應變……安格洛先生,現在只有三個人,符合了你的從簡原則,這樣的結果你願意接受嗎?」
「當然。」阿諾德閉上眼,仰起頭,神色頗有幾分高傲,「我只是提出我的意見,彭哥列先生覺得怎麼做最好,我這個外人並無權干涉。」
斯佩德因他的發言而不滿地瞇起眼,G也忿忿地咬牙。
作為一個外人,阿諾德的氣勢實在太狂妄了。
然而喬特˙彭哥列卻不介意阿諾德傲慢的反諷,他點點頭,微笑起來。
「謝謝你的體諒,安格洛先生。」他輕聲說,又向著其他人道,「今天謝謝大家陪我到這麼晚,那麼我們今天就此解散,戴蒙,麻煩你送埃琳娜回家,安格洛先生、G,我們明天下午三點在這裡碰面,行嗎?」
G點點頭,阿諾德則沒有吭聲。
「謝謝你們配合。」
說完,喬特站起身,埃琳娜和斯佩德也在道別過後離開了會議室,阿諾德正要起身離開,喬特連忙叫住了他。
「我送你回去吧?」他友善地問,「今天很謝謝你的幫忙。」
「不必了。」阿諾德冷冷地否決了他的提議,「我要早點回去作紀錄。」
「是嗎?那我就不送了。」喬特微笑起來,「回去路上小心點。」
看見那金髮男人的笑顏,阿諾德的臉頰泛起了淺色的紅,他轉頭低哼了一聲,多半是為了遮掩自己的尷尬,走到門邊穿上風衣,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關門的聲音響起,喬特才轉頭,迎向那紅髮男人的視線,G的俊眉緊蹙而起,炯炯有神的紅褐色眼眸認真地望向了他金髮的摯友。
「……早上的會議資料我全部處理掉了。」他語帶責備地低聲道,「告訴我,那個安格洛˙里契到底是誰?」
「很抱歉,G。」喬特苦笑起來,「我還不能告訴你。」
「那為什麼你要我提防他,你自己又那麼親近他!」G的厲聲質問讓喬特愣住了,那紅髮男人接著道,「他就是那個Lerche!是不是!」
「啊……你是說下午那個銀髮女孩……」
「不是!我是指和你通信了三年的那個男人!」
喬特睜大了眼。
「你知道Lerche的事……?」
「廢話!你跟他通信的期間寫的是我家的地址!」G氣憤地低吼,「他不是維隆納人嗎?為什麼會變成巴伐利亞的作家?你跟他一起瞞著我什麼對不對?身為彭哥列的首領、你不是最應該為彭哥列著想的嗎!」
喬特重重地嘆了口氣,抓了抓頭。
他重新朝沙發坐下,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臉,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說得沒錯,G。」他神色頗為沉重地道,「我對他確實是用了私情……不過這是有原因的,我希望你能冷靜一點,聽我解釋。」
「……我知道了。」G深吸了一口氣,緊蹙的俊眉稍稍展開,他閉上眼,朝沙發走了過去,在喬特的身旁坐下,道,「你知道我期待的是滿意的解釋。」
「我不知道這能不能讓你滿意……」喬特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聽著,G,安格洛先生是個很重要的人才,我希望能留下他。」
「重要的人才?」G的神色有幾分鄙夷,「在哪方面?」
「他是個間諜。」喬特悄聲坦白,「是奧地利來的間諜。」
聞言,G瞇起了眼。
「謊稱是傳記作家的間諜是嗎……?」他低聲道,陷入了沉思,「你是要說,你是為了要留下他,才會和他一起去出那麼多次重要任務嗎?」
「不,上次是為了要將他從總部支開。」喬特苦笑起來,「不過大體上的確是如你所說,你還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我們朋友當幾年了……蠢貨。」G不耐煩地回答,伸手去掏懷裡的煙斗,「那麼,你認為他留下來之後,對彭哥列有什麼實質的幫助?」
「起碼……」喬特猶豫了幾秒,「拉到了奧地利政府的人脈……」
「你傻啊?」
「我不是說這能讓它在我們起義時不出兵,不過……」喬特嘆了口氣,「總之,如果沒辦法拉攏他,我已經聯絡恩佐做其他的處理了。」
「那就好……」G淡淡地道,瞟了喬特一眼,他們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G藉著燭燈的火點起了煙,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那麼,這次和他一起出這種扮女裝的任務,也在你理性的計畫範圍之內嗎?」
「我不能說全然是理性。」喬特苦笑起來,答道,「但確實是計畫的一部分。」
「你最遠可能到達法蘭西……」
「──但也有相當大的機率在半路就劫船。」喬特淡淡地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G,我不可能讓安格洛先生跟到法蘭西去的,就算真是如此,我在法國也有我的勢力,我有辦法把那些女孩都救回來。」
G有些不耐煩地嘆息,卻沒有回話,他又抽了口煙,喬特也沒再說話,似乎是在等待摯友的首肯,然而卻見G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的一小角,他抬頭望向外頭漆黑的夜空,沉默了一會兒。
「……月亮已經升得這麼高了,是時候該就寢了。」
「……說得也是。」知道G或許還是有幾分不諒解,喬特卻還是站起了身,微笑,「今天辛苦你了,G,明天各自好好加油吧,我先回去睡了,晚安。」
「啊啊、晚安。」
「記得把燈弄熄。」
「我知道,晚安。」
喬特關上了門,離開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上漸行漸遠。
G回過頭,望著緊閉的門扉,燭火在黑暗中搖曳閃爍,他吸了口菸,瞇起眼。
「我不會弄髒你的手的……」他喃喃自語著,火炬般的紅褐色雙眸透露著一股不移的堅定,「所有對你圖謀不軌的人──都由我來消滅。」